若霞应了诺,自柜子里取出一张名帖,也交给陆升,笑道:“给庄头看了,他自会协助抱阳公子行事。”
陆升默然接过,终究忍耐不住问道:“……谢瑢,那谢瑨同你是什么关系?”
谢瑢道:“舍弟。”
原来如此,陆升释然,见谢瑢端了茶杯送客,便起身告辞,临行时迟疑半晌,方道:“……坊间传闻,彭城王世子近日里同流月楼的洛三娘过从甚密,他若同你说什么,委实不可尽信。”
那矜贵美貌的公子突然笑了起来,好似温玉生光,叫人不忍偏移视线,“他能同我说什么?”
陆升又一阵踟蹰,终究只是干笑道:“是我多心了,告辞。”
谢瑢道:“切记五日之内完成。”
这却正中陆升下怀,他诺诺应了,这才离了谢府,左思右想,又回清明署中写了封信函,命百里霄送至殿上曹谢侍郎手中,只道羽林卫追查一名盗贼,那盗贼却在小李庄附近现身,故而要往庄上一行。谢瑨倒回得快,只道已知会庄农,定会配合羽林卫行事。
那边厢,谢瑢目送陆升离了书房,笑容却愈发深了,然则他笑归笑,眼神却仍是冰冷彻骨,看上去有些叫人胆颤。
若霞得了授意,同众侍从一道鱼贯退出书房。寂静室内,谢瑢倚靠在软榻上,单手支颐,好似自言自语般询问:“可有不妥?”
除他以外别无旁人的书房内,却又突兀响起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子嗓音来,那声音道:“眼下并无不妥,长此以往却未可知。公子,那刑天碎刃虽然泰半被我吞吃,剩余部分却仍留有滔天怨恨,能轻yi动摇人心。为何不将其交给兴善寺供养,却要铸入佩剑,叫那小子带在身边,时时处在危险当中?若受不住蛊惑,他便会落得与耀叶和尚同样的下场。”
谢瑢仍是笑道:“我自有打算。何况那陆升也有点本事,捉拿耀叶时,悬壶能震开我的吞冥剑,却对他无效。如今那碎刃被你吞吃泰半,残余部分威力不足原本三成,如今借他生人阳气徐徐化解,方能为我所用。”
那嗓音叹道:“想当年,刑天起兵与黄帝相抗,被斩首于九荒山下,却猛志不熄,以**为眼,肚脐为口,舞干戚战至气绝,其心其志何等强韧……莫要小看这点碎刃残片,若要依赖平常人化解,委实凶险得很,只怕要害得陆升丢了性命。”
一缕火光在谢瑢眼前缓缓凝成隐约的鹤形,独脚而长颈,通体赤红,好似薄雾般若隐若现,却不过半尺高,小巧得犹若一株珊瑚树。
谢瑢自手边象牙小几摆放的琉璃盒中捏了一点**,往那鹤形上轻轻洒下,那红色灵物的形体便愈发鲜明起来,他依然笑容不变,嗓音冷淡:“丢便丢了罢,到时候再设法取回佩剑,另寻一人化解就是。一人不成便十人,十人不成便百人。”
那火鹤缓缓仰起头,一双深红得近似黑色的眼眸好似在凝视他,低沉道:“公子,成大事者,固然不拘小节。然而杀孽若深,终究对你心性不利。”
谢瑢浑不在意,只摆摆手,“既然如此,好生盯着陆升,惟愿他命大,不必多连累旁人。”
那火鹤便只得听命行事,展开双翼,化作一只其貌不扬的灰褐麻雀,扑棱棱飞出了窗户,转眼消失在灰暗天际。
谢瑢这才起身,推开书房内侧一道门,迈入净室。
净室之中别无他物,四面青砖墙与地面打磨得犹若镜面般水滑,砖砌严丝合缝,好似天生就是一整块。地上有围棋桌,摆着一局残棋,两个青色蒲团分列两侧,其中一个上,正有个枣红道袍的道人盘膝而坐。
那道人蓄了齐胸长的美髯,须发漆黑如墨,双目生光,气神内蕴,却看不出年纪,一时好似个倚斜桥头红袖招的翩翩少年郎,一时又好似历经沧桑胸有丘壑的老者。
他两指间拈着一枚玉石打磨的白棋子,垂目打量棋局,待谢瑢迈步而入时,眼皮也不抬,轻轻落下一子,淡然开口道:“那羽林郎能抵挡刑天碎刃的怨气?这却是个难得的材料,为师正缺这味药炼丹。”
谢瑢在他对面蒲团盘膝坐下,仍是清浅笑道:“能得恩师青眼,是他的造化,弟子这便着手安排,要他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在建邺城中。”
那道人道:“这却不必了,你取他精血铸剑时,分我些许即可,试了有用,再作计较。”
谢瑢随意扫过棋盘,便取一枚黑子落下,立时将白子的优势化解干净,一面应道:“单凭恩师吩咐。”
那道人又望着棋局,黑子势如破竹,占据半壁江山,微微皱起眉思索,叹道:“如昫,见棋如见人,你将对手斩尽杀绝、不留退路,足见心中怒气过盛,怨恨积深,莫非还在恨着那人?”
谢瑢敛了笑意,却仍是道:“弟子不怨。”
那道人又轻叹一声,“如昫,须知欲求长生者,必欲积善立功,慈心于物,恕己及人,仁逮昆虫;手不伤生,口不劝祸……”他嗓音和润,徐徐道来时犹若珠玉碰撞,令闻者如聆天籁。
谢瑢却面不改色,只待他说教告一段落,便长施一礼道:“谢恩师教诲,然则输便是输了。”
那道人一愣,将手中黑子扔回棋盒,佯怒道:“我是你师父,竟这般咄咄逼人、不留情面,孽徒!”
谢瑢仍是笑得云淡风轻,“弟子不敢,蒙恩师承让。”
那道人大笑,撑着膝盖豪迈起身,突然又叹道:“如昫,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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