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也知趣,笑几声便收敛了神色,肃容道:“陆功曹福泽深厚,断不会轻易折在一群孤魂野鬼手中。”
陆升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也只是笑笑作罢,正色道:“那人要你传什么话,愿闻其详。”
青桃亦是肃容道:“此去建邺,尚有千里,一路珍重。”
陆升紧握拳头,怒道:“他说什么?!”
青桃见他骤然大怒,愣了一愣,方才道:“功曹大人息怒,青桃话已带到,这便告辞了。”
陆升不禁上前几步,抓住她手臂,接连追问道:“且慢,你究竟在何时何地遇到他,见他时他什么模样?”
青桃不语亦不转身,陆升却只觉眼前一花,手中一空,那女子便不见了踪影。
陆升心中焦急,后背突然传来剧痛,他紧皱眉头,终于醒转过来。
却见满室明辉,阳光透过窗棱墙缝照入房中,落在地上,割裂成光怪陆离的光斑。
陆升俯卧在木头床铺中,铺着干草和粗布,屋内简陋,看似某个农户的居所,粗糙木桌上,仍旧好端端放着悬壶。他赤着上身,后背缠着绷带,却通身烧得滚烫,只得吃力撑起床铺,摇摇晃晃下地。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却是侯彦捧着个陶碗走进来,眼见陆升起身,忙几步冲上来,将碗放在坐上,搀扶陆升坐回床边,一面道:“陆大哥,你醒了?你伤得厉害,莫要随意起身才是。”
陆升细细打量他,这少年神色委顿,眼下是浓浓阴影,只怕也是饱受惊吓折磨,只好在并未受什么伤,这才叹道:“你无事就好……这是什么地方?过去几日了?”
侯彦神色复杂难明,眼圈泛红,却只是狠力擦了擦,坐在陆升身旁应道:“前日深夜逃出来的……”
这村子名叫黄沙坳,位处益州城西北不过七八里。陆升昏迷后,那众多无头卫竟也不敢追出城来,二人才侥幸逃脱成功。侯彦个头矮小,心思却灵活,他就地取材,摘了许多沙柳藤和树枝,编了个筏子,硬是将陆升拖到了村中。
陆升见他手指上伤痕累累,抬手握了一握,叹道:“难为你了。”
侯彦吸吸气,涩然道:“是我连累了陆大哥,若非……若非……”
陆升不忍苛责,侯彦却挪了挪坐姿,小心翼翼偎依在陆升身边,见陆升不推开,又整个人贴上他手臂,低声续道:“我侯家父子五人,家父兄长四人皆从军,常同我坦言杀孽深重,所以爹爹赐我长鞭,要我守杀生戒,为侯家子孙后代略积薄福。”
他深吸口气,将脸颊贴在陆升发烫的手臂上,颤声道:“只是魑魅魍魉凶险,我、我竟不知如何自处……”
陆升亦沉默良久,方才道:“侯彦,总兵大人什么心思,我不敢妄加揣测,不过你在益州城中,自然是无人敢伤,一条皮鞭横行足矣。然而眼下这时局,我只怕护不住你周全……你更要随机应变。能保住性命,再说其他。”
这小子真身可疑,陆升自然不敢将他送回益州,唯恐落入虞姬手中,然而谢瑢却至今不见音讯,他不禁犯起愁来。愁也无用,他索性又追问清楚如今落脚处,原来是一户老夫妇的院子。
那对老夫妇膝下无子,只捡了个孤儿养育,眼下也不过三四岁,并无闲杂人士。侯彦拆了腰带上的金珠做报酬,谎称兄弟二人遭遇蛮夷流寇,如今要找地方养伤,行事倒也妥当。
陆升左思右想片刻,只得叹道:“姑且等我伤好……再候着谢瑢的消息。”
侯彦咬咬牙,仍是应道:“陆大哥,我省得。如今换我护你周全。”
陆升轻声一笑,轻轻抚了抚那少年头顶,转手取来放在床头的外衫,摸到藏在暗袋中的扁盒,将盒中药丸吃了下去。侯彦见状,忙起身为他倒了杯清水。那药丸是谢瑢所赠,如今服下后,只觉清凉之气自腹中升腾,扩散到四肢百骸,就连神智也愈发清醒几分。
他精神略略好了些,便穿上衣衫。
侯彦又将陶碗捧来,盛着大半碗羊乳粥,是以羊乳代水,浸没米粒,小火慢熬而成,米粒粘稠,羊乳浓白,点缀着三四粒龙眼大小、犹若白玉般晶莹的鸟蛋,奶香同粳米清香相融,颇让人食欲大开。陆升也不辜负侯彦好意,将大陶碗的粥吃了干净,侯彦见他胃口颇佳,心中也欢喜,接了空碗道:“我再同老婆婆讨一些。”
陆升道:“不必了,”他心中牵挂甚多,终究还是道,“侯彦,你好生躲在此处,我……”
他正待说我往益州城去探一探,窗外却乍然传来喧嚣声响,不知何人大喊大叫,引得村人聚集而来,陆升隐约听见嘈杂声响中夹杂着“益州城”三字,便站起身来,起得急了,后背顿时传来撕裂般刺痛,他深吸口气,侯彦忙抓住他一只手,慌张道:“陆大哥,你有重伤在身,权且坐一坐,我去探听消息。”
陆升笑道:“不妨事,我服了灵药,如今无有大碍。”他直起腰身,待得疼痛散去,这才放缓步伐,走出门去。
他衣着与村民不同,自然不便贸然露面,故而只藏身在不远处屋角,凝神细听。原来是几个村民依约要为益州城中的大户送柴,不料却看见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事太过匪夷所思,故而陆升皱起眉来,众村民亦是露出全然无法置信的神色。
那几个村民却神情严峻,信誓旦旦道:“益州城不见了!”
偌大城池不见了踪影,原地反倒出现了一处看不到边际的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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