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谷主,老身自前谷主在世时便来了这谷里,而今已是四十有七了。”
“恩,方才之事在你看来,我是否做的有些出格?”
柳静沫不愧为柳静沫,即便是问起尴尬之事,却也像是在说极为寻常的话那般。见她在纸上写了柳子苓三个字,王婆眉头皱紧,微微颔首。“以王婆我生平所见,着实闻所未闻,谷主爱女心切老身明白,只是方才之事那么简单,谷主聪颖无双,该是明白。”
王婆说完,书房一片寂静,甚至连毛笔在纸张上滑动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见柳静沫的表情没甚变化,执笔的力道却大了不少,王婆并未直起身子,始终半弯着背脊。
“王婆,子苓若总待在我身边,似乎没办法学习太多知识。我听闻山下有不少书院,过几日便寻一处最好的,把她送去。”
“谷主英明。”听柳静沫这么说,王婆激动的跪在地上。见她松了口气的样子,柳静沫皱着眉头挥手让她出去,却在人离开之后,恼怒的将方才写下的字撕碎成两半。
自从那日柳静沫替自己换好月事布之后便没再出现,却每日都有人很贴心的将自己所需的东西和饭菜送来。柳子苓还是不适应柳静沫忽然消失的日子,毕竟两个人在她五岁起便一直睡在一起。如今这空荡荡的床上就只有她一人,寂寞的感觉着实难受。
好不容易熬过七日,将昨晚用着的月事布换下,看着那白皙的布料上不再染血,柳子苓便知道日子已经过去了。她迫不及待的出门去找柳静沫,刚出门却和王婆撞了个满怀,看着跟在王婆身后的几个少年少女,柳子苓知道他们都是这药仙谷里的药童,却不明白王婆干嘛要带着他们过来。
“王婆,方才是子苓莽撞了,这几日不见娘亲,她是有要事处理吗?”
“小姐,谷主早在几日前就离开谷中办事,她临走时为小姐选了洛阳一处书院,让小姐去那学习,稍后便启程。”
“娘亲怎么会走的那么急,都不和我说声。王婆,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这谷中也有先生,娘亲怎么会送我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定是哪里错了…”
柳子苓不停的说着哪里弄错了,可眼眸里的慌乱却无法遮掩,见她那难过无措的样子,王婆挥挥手,让身后那几个陪读离开,拿出手帕擦干柳子苓脸上的汗水。
“小姐,谷主的安排是谷内人谁都无法反驳的,若是谷主生气,不要说其他人,便是你也无甚特权。老身会一直照顾小姐,还有几个陪读同你一起,还请小姐不要让老身难做。”
“不…不是的王婆,娘亲答应过我不会再丢下我,可是她这般,和丢下我又有何区别?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她问清楚。”
“小姐,谷主现在身在何处谁都不知晓,老身只是做好谷主临走时交代的事。”
“王婆,我没有为难你,我只是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娘亲她真的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的,我去读书可以,但我不能看不到她便走,我想见她,我真的想见她。”
“小姐,很多事不是你想做便可做到的,谷主已经交代今日便要启程,老身只能再等你几个时辰,你自己收拾下东西吧。”王婆说着,没再看柳子苓,转身离开了。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还有这几天来就只有自己的房间,柳子苓愣愣的坐在地上,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急忙跑去柳静沫的房间。
这屋子已经空了许久,自从柳静沫和自己住在一起之后,除了特殊情况,便不会再来着屋子里休息。看着桌上浅薄的灰尘,柳子苓愣愣的抚摸着,就像是在感受柳静沫残存的气息那般。
她不明白只是几天的时间怎么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脑海里还是柳静沫笑着说自己长大的画面,她给自己换衣服擦身体,笑容是那般温柔。一向喜欢粘着自己的娘亲,如今却是要送自己离开,甚至连临别之前的见面都没有吗?
想到这些,柳子苓只觉得鼻子酸疼的难受,却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她去了书房,去了后山,去了厨房,去了所有药仙谷她和柳静沫最喜欢去的地方,却始终没有找到人影,甚至连留言都不曾有半点。撑着刚过月事之后有些酸疼的身体,柳子苓没有听话的去收拾行李,而是回到她和柳静沫的房间,把自己蜷缩在桌子下面,无助的看着地面。
外面的敲门声不停响起,如同催命符那般让她害怕,当门被推开,看着王婆还有后面的马车。柳子苓捂住双眼,却还是有滚烫的热流顺着眼角滑落。她躲在桌子下不愿出来,王婆却猛的跪在她面前,身后还有早上那几个陪读的药童。
“还望小姐不要为难我们,尽kuai启程,否则小姐躲在这房间里一天,老身便在这里跪上一天。”
“王婆,别这样。”柳子苓自小便是被王婆照顾长大,对她来说,除了柳静沫,王婆便是最亲的人。如今见到王婆一大把年纪却要给自己下跪,柳子苓的牙齿咬破了下唇,她跪着爬出来,想去扶王婆起来,对方却是不挪动分毫。
看着王婆眼里的决绝,还有身后那些书童眼里对自己的恳求,柳子苓忽然笑出来,她回到房间里,什么都没拿,只拿了一个小小的人形木雕抱在怀里。这木雕是柳静沫的模样,亦是柳静沫亲自雕刻的。她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这个。
“王婆,我们走吧。只有我走了,她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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