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那个在她生命里主导者无数次噩梦的男人再次出现,如同轮回闹剧般上演,她的女儿再次被以一元钱的价格卖给那个男人,听说过是买到城里一户人家去做童养媳。
当晚,两三个大男人死死的摁着她都被她挣脱掉,她抱着女儿死活不肯撒手,像饿虎一般看着周围的男人,眼神发狠,手也哆嗦着,像一只愤怒的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人的猎豹。
容柯本来以为,一个人的惨是有限度的,直至现在,她三观尽毁,五官扭曲,共情的瞪着于洋的前世,感到血液在太阳穴,发疯似地悸动,脑袋像给什么东西压着,快要破裂了。可她依旧什么都做不了,救不下那对可怜的母女,正如她出不了着充满绝望地幻境一般。
男人狞笑着,又去抢女人怀中的孩子。女人发疯般张大了嘴,对着其中一个男人的耳朵,嗷一口咬下去,霎时间鲜血淋漓,男人野兽的哀嚎声,趴在地上打滚。
剩下的人一拥而上,腿脚,拳头,棍子招架到女人的身上,疼···,全身像散架一样的疼痛,疼···仿佛永无止境。
可她不能松手,一旦松手,就是永远的别离,这辈子都不能再见了。从自己身上掉下来这块肉,就···再也看不到了。
可铁打身体也经不住如此的折腾,渐渐的意识离开了这具身体,眼睛在闭上的那一刻,看见的是于洋前世一手拎着孩子,一手把那决定孩子一生命运的一元钱,递给老光棍···
就这样死去了吗?这样,也好。女人想着。
终究她没死,这回,她彻底疯了。每日疯疯癫癫的找娃娃,村里的女人和孩子都离着她远远的。她每日游荡在村里头,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罢了。
随后,她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女鬼说,自己已经没有原身了。
后来,大灾之年,村庄里寸草不生,家户易子而食,疯癫的女人,被老光棍这些男人分而食之。
血肉进人腹,枯骨古槐下,头颅深埋黑暗,眼眶仰望苍穹。
历久经年,这片土地上人来人往。历史的烟尘终将深埋黄土,英雄往事也会随风飘散。小人物的悲喜不被现实铭记,不被历史镌刻,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荒诞的一生终于拉下了帷幕,她怨气太深,执念太重,魂魄始终惦记着被卖掉的女儿,久久不肯离去。久到看着流云卷舒,村庄变迁,老槐树的根吸取着她的骨头作为养分,枯骨成灰,她在人间最后一点子痕迹也无。看着老光棍被自己吓得精神失常,饿死在屋里,嗜杀成性,靠近院子的人都会遭遇不幸,将这里变成远近闻名的凶宅。
她成了地缚灵,不能离开这片土地,她一直在等,等着贩卖女儿的男人再次来到这片土地,也许···自己能够再见一面自己的女儿。
她等啊等,时代更迭,村庄逐渐萧条,她也没有力气再等下去了,她明白自己应该快要消散了。是老槐树精救了她,用自己的养分滋养她的魂魄,唤醒她的神智,阻止她继续作恶。告诫她安心等待,终有一天会有人帮她,告诉她她的女儿。
一阵星移斗转,十分强烈的眩晕感让容柯睁不开眼睛,再次恢复意识,她已经躺在霍朗月的怀里。她是第一次看见霍朗月露出如此焦急的表情,他把她死死的拥在怀里,手放在容柯头上不断输者自己的阴气,嘴唇抿的死死的,眸色越发深沉,发丝随着阴气的流动舞动着,像谪仙,又像是染这血的玉面修罗。
见容柯终于不在闭着眼睛挣扎,而是睁开了眼睛。霍朗月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手上还是没有停止,用另一只手轻拍着容柯尚在迷茫的脸“阿柯,阿柯,醒醒···”
“呼···”容柯颤抖着身子,努力的深呼吸平复这自己的怨念,压抑着自己想要爆发出来的情绪。用力闭上双眼,胳膊回抱着霍朗月,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冰凉的温度,宽厚的臂膀,还有一股独属于他的幽香,带给容柯极强的安全感。
平复了好一会儿,容柯吸吸鼻子,从霍朗月的怀里蹭出来。如果没有猜错,自己进入的不是槐树之精,而是眼前这个女鬼的记忆。不知为什么,槐树之精自己进不去,或者说它本能的在排斥这入侵者。
目前,先解决眼前之事吧。
容柯回过头,之前的阿姨在一边絮叨着“小姑娘没事吧,你说,就不能让小姑娘进去,你看看你看看,,,这可是大学生···”
容柯霎时间红了眼眶,天道何其不公,如此良善这人,一生和其凉薄。
她坚定的,一步步的,向那个正在絮叨的女鬼走过去,做了在幻境中她想做千万次的事情。弯下腰,张开双臂,郑重的而又怜惜的拥抱了她。
容柯眼眶通红,眼泪模糊了视线,喉咙哽咽“您真的很棒,您是一个很伟大的人。现世如您所愿,再无家破人亡,再无母子分离,再无乱世纷扰,再无人性泯灭,长空破晓,星火璀璨,男女平等,学子如过江之鲤,这里是每一个人的骄傲。世界盛大,欢迎您回来。”
女鬼的身体在容柯接触的一瞬间葛然的僵硬了,随后则是愣愣的看着容柯,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一般,愣了好久,好久,垂下的手慢慢环在容柯的背上···
半晌,女鬼的眼中流出血泪,颤抖着气息“好,好啊···”
终了以后,女鬼笑着,拿出一个绿色碧莹莹的球递给容柯。
容柯知道,那是槐树之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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