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来,以陈家如今鲜花着锦之势——旁的且不说,只说今日陈老太太寿诞,堂上往来贺寿送礼者莫不是长安城中数得着名姓儿的人物。倘或赵家若真的想不开要与之硬碰硬,只怕除了脸面上不好过,那些希翼着科举入仕,光耀门楣的赵家子侄们的前途,便要愈发堪忧了——
毕竟朝中任免官吏,科举排名是一则,候职补缺又是一则。哪里是肥缺,哪里是叫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名为补缺到任实则连流放都不如的坏缺……看似很简单的一件事,内里的学问却大。只要当权者随口的一句话,压根儿就用不着下面人违背朝廷律例,就能办的漂漂亮亮的。
一想到这些个,赵家族长与诸位族老们登时悚然而惊。这也是方才陈珪拿腔作势,威逼利诱的用意所在。
待诸位族老又惊又骇的失落了一会子,复又想起陈珪给的好处,不觉欣然。
如今赵家式微,族中连家学都供不起,何况请举人或进士老爷来教书的好事儿?如今陈珪给了这么一个好处,既能请到学问精湛的先生训教子侄,又能免去日常的笔墨饭食。何况陈珪如今恰是炙手可热之势,有陈家这么一层渊源在,将来赵家的子侄若真的侥幸高中——哪怕只是中了举人老爷,待选候缺之时,只要陈珪能在贵人跟前儿稍稍进一句话,还愁他们没官儿做么?
不拘怎么盘算,烧陈家这么个热灶,总比任由赵老太太作死,败坏了两家的名声儿的好。
赵家族长一想到陈氏和离改嫁时,京中流传至街头巷尾的那些风言风语,便是好一阵头痛。当下立即定了主意,忙开口应承下来。之后又是好一番的感激涕零,更是毫不隐晦的表达了投效之意。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陈珪一直对赵家除赵老太太这一房外的族人没有多大恶感,便知道赵家的族人大多是明白人。
既然明白,就不会做出太蠢的事情。看着面前行止乖觉,言谈通达的赵家族长,陈珪甚为满意。以至于接下来陈珪的态度也与方才故意端着架子的拿腔作势大相径庭,变得言谈诙谐,举止得宜,令人如沐春风。
赵家众人因着赵老太太一事,生受了陈珪好一番的恩威并施。如今眼见陈珪又放下架子平易近人起来,不免受宠若惊,更有些束手束脚,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意思。
陈珪眼见着自己这一番举措拿捏的到了火候,赵家族人已对自己又敬又畏,也就不再多做言辞。免得适得其反,更叫赵家众人心底添了反感。
因着自家的桡儿过了年才十二,徐子川家的几位子侄年岁大都相差无几,陈珪便以此事为由,提醒赵家的族人在挑选子侄入学时,除天资品性之外,还得考虑年纪相仿才好,免得悬殊太过,反倒是耽误了赵家子侄们的进学。
赵家众人闻听此言,唯唯应是。心知陈珪这么做,除上述原因外,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看重少年心性不定,更容易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因而挑选年纪较小的子侄入学,一来进学的时间至少十年八载,这么一来,赵家想要借着子侄出息了便对陈家过河拆桥,阳奉阴违的局面便不会存zai。
二则赵家天资聪颖的子侄们在陈家的家学里念了这么多年书,只要陈珪不是刻意亏待,以致赵家子侄们心生怨怼。那么将来就算赵家的子侄出息了,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作想,也万万不肯同恩人作对的。
种种举措实乃阳谋,就算赵家族老们已经看透了陈珪的目的,也不得不甘之如饴的应了下来。
只是这么一来,旁的不说,只说受了陈家这一番恩惠的族人,必然要与赵琛他娘那一房离心离德。甚至陈珪的手段再高超一些,恐怕十来年后,陈珪的话在赵家族中,比他这个族长的话都要有用了。
赵家族长一想到这些,由不得叹一声后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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