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局长,不是我们不愿意,实在是宿舍楼的项目不好做…您知道的,化肥厂本身已经没有钱了,这个工程只能我们自己先垫付款项。说是建成后职工会集资一部分购房款来填补亏空,但是这个周期太长了,我可是小本小利,实在负担不起啊!”
建筑拖欠款项这件事,从八十年代改革开放起就存在了,九十年代到两千年代愈演愈烈,直到唐求重生前仍然是一项顽疾。
当然,受困的大头其实不是企业,在商品房制度正式确立之后,房地产企业已经很容易地从银行里贷到款----这也是恒某大创造的能以几十亿搏到上万亿资本的所谓奇迹。
最有机会被拖欠款项的,其实是建筑公司,特别是被建筑公司转包的乙、丙、丁…方,历来最凄惨的是农民工。
所以一建公司在有机会拿到化肥厂的搬迁工程后,很果断地就把档期长、来钱慢的职工宿舍楼转包给了第三方天成地产。
天成地产为了赚钱,所以在后来就搞了豆腐渣工程,想想也不奇怪:不偷工减料,他是来学雷锋做好事的么?
许晋生气的也是这件事,因为虽然职工宿舍楼没有直接出效益,可是化肥厂搬迁是有赚头的,要不然县政府也不会打包处理。对一建这种只想赚便宜、把不赚钱的项目甩锅的行为,他很不满。
其实建筑合同转包在业内也是很正常的,关键是他对崔天成这个人有所了解,知道是个为赚钱不择手段的人。化肥厂搬迁在即,上下都在关注,他可不想出什么事。
“刘总要是觉得拿下来有困难,我们可以再讨论,现在主体资质不是还没敲定么!”他淡淡地说,但是威严尽在其中。
一建再牛逼,它也是国企,业务也要在建设局的管理之下。它要不想干,想干的多的是!
见许晋很坚持,刘正义讪笑说:“许局长开玩笑了…一建公司能够争取到这个项目,与许局长的大力支持分不开的,我不过是想尽快地把宿舍楼的工程敲定下来,然后能够更好更快地完成化肥厂搬迁的任务…”
许晋笑起来。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是生意人的套路了。可是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刘正义如此作派,在他眼里只是一个三流的演员在卖力但拙劣地表演。
“刘总啊,你知道化肥厂职工宿舍楼的政治意义吗?你知道县政府因此专门开了一个统筹会议吗?我必须强调,宿舍楼的工程必须认真负责、保质保量、如期完成!这也是你们能不能完成化肥厂搬迁任务的试金石,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至于你们要不要转包,我们原则上不干涉,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你们必须全部地为整个工程负责任!”
刘正义没辄了。他起初想的是把宿舍楼项目转包出去,而且是和化肥厂搬迁成两套分别独立的项目。可是单单一个宿舍楼费时费力不说,回款还可能不及时。
对建筑公司来说,资金是非常重要的,有时候宁可少赚一些,也要及时回笼资金。职工宿舍不像商品房,可以从银行先贷出款,它是要自己费神费力等着入住的职工凑到钱才最终算完结,这个期限不好说。
所以很多承包商不愿做,而最后才找到天成公司,也是因为它在业内口碑不是太好,刘正义其实也有这方面考量。
现在见许晋郑重表了态,知道回旋余地很小,只能爱莫能助地看向崔天成。
开始是他对自己主动揽了工程的,许晋这方面的关节还要他自己打通。如果实在不行,只能再找下家,不能因为这事把化肥厂搬迁工程都搞黄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崔天成也很郁闷,看许晋坚决的态度不似作伪,便心一横。
“许局长,我们天成公司也是接过好几个大工程的,在盖房方面绝对有资质有能力!至于这个宿舍楼项目,我们知道可能不赚钱但还是愿意接下来,就是因为它是和建设局初次合作,用老话说,就是赔钱赚个吆喝!所以,在态度方面,请许局长放心!”
唐求第一个不放心!
许晋在这时候和这个崔天成应该不是太熟,不然昨晚许欣的生日宴会上肯定会有他。所以尽管他包票打得震天响,心里只是犹豫,看来也不放心。
从这个意义上说,许晋是个好官,也不糊涂,这让唐求对他的印象不错。
半晌,许晋问刘正义:“刘总对于一建公司的分包建筑商资质及选择是怎样的程序?”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他已经有些意向了。既然一建公司决定转包,只要它敢于承担责任,对自己的关系也不大。建设局虽说是主管单位,但也不能事事干涉,那就成了越俎代庖了。
知道宿舍楼利润极低,即使明面上他们不转包,私下里肯定会有这些动作的,毕竟对一建这么大的公司来说,处理这样的“小”工程从成本上来说不划算。
转包是必然的,其实给谁都一样。
只要程序正义。
刘正义一时语塞。对别人他能忽悠,可是面对在建筑行业里打拼的年数比他还多的许晋来说,他不敢乱说。
“我们公司内部开了会,绝大多数高层都同意天成地产来接…”
唐求不清楚一建的事,许晋可是门清。什么“绝大多数高层”?谁不知道一建公司是刘正义说了算!
那就是典型的拍脑袋决策了。
许晋深知建筑行业的水很深,所以担任建设局长以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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