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殿前的落叶被秋风卷尽,枯枝在阴寒湿冷的冬日里颤巍巍摇晃,簌簌摇来了北宋乾德二年的这场初雪。
浥轻尘手里捧着暖炉,听着屋外的呼呼风声,望着立在窗边的庆奴,随意地问了一句:“庆奴,今个是几月份了?”
庆奴将目光从屋外的纷飞中收回,顺手关上了窗:“娘娘,腊月了!”
浥轻尘淡淡地“哦”了一声,眸子落到桌案上,灵位前的香烛已撤,摆上了广陵进贡来的柑橘,在这冷清中添上几分颜色,愈发显出宫殿的萧索。她幽幽叹口气,自言自语道:“竟然已经三个月了。”
三个月里,韩熙载日日前来问诊,浥轻尘对他的殷勤从起初的抵触慢慢转为了如今的淡漠,伤心之余,那虚浮着的气竟然渐渐聚了起来,面上也带起了几分薄薄的红润。
她想,她会在无形之中配合韩熙载的治疗,应当是因为那份久违的亲切。
韩熙载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像极了一个故人,若不是那精神矍铄的眸光清醒着她,若不是那些深深浅浅的沧桑警示着她,她几乎就要以为,以为是他回来了。
“韩大人,你认识……墨笙吗?”昨日,在那个红霞满天的傍晚,她瞧着桌对面的为她切脉的韩熙载,看着他袖口上的一抹暗绿,终于忍不住询问于他。
韩熙载握着银针的手略微顿了顿,似乎在脑海中努力回想,又似乎在斟酌词句:“哦……翰林学士。娘娘说的,可是曾经的翰林学士墨笙?”
浥轻尘眸中飘起一份失落,轻轻地点了点头,便垂下了眼帘。
“同在宫中为官,自然是认识的。”韩熙载沉默着将银针尽数收回袋中,声音无意地带过,“娘娘怎么突然提起他来?”
“哦,不过因着他曾是司徒府的贵客,有几分旧识而已,如今……”浥轻尘念及往事,及时地摆摆手,“罢了,罢了!”
韩熙载瞧着欲言又止的模样,和善笑道:“娘娘可是觉得,微臣望闻问切的本领与墨笙有几分相似?”
浥轻尘盯住韩熙载,面上虽然故作平静,胸口却扑扑地跳着。
韩熙载拱着手,略微作了一作揖:“实不相瞒,微臣这微薄的医术其实皆是出自墨笙的点拨。”
“这怎么可能?”浥轻尘讶异道,“墨笙他怎么会再收徒呢?”话一出口,浥轻尘有感失言,补充道,“韩大人的身份位阶皆在墨笙之上,怎么能够收大人为徒呢?”
韩熙载谦逊着摇摇头:“以墨笙如今的身份,自是有十二分的资格。”
“如今?”浥轻尘辨别着韩熙载的语气,“难道……你见着墨笙了?”
韩熙载眼角皱纹一动,带起几分笑意:“见自然是见着了!”
“见着了?”浥轻尘心中大惊,从月牙凳上站起,抓住韩熙载的衣袖急切道,“韩大人几时在何处见着的?”
韩熙载虽然预料到浥轻尘的惊愕,却不曾想她尽有如此大的反应。他轻轻拨开浥轻尘的手,眸中含上几抹温和,示意浥轻尘落座:“此事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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