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午,九毒日之首。骄阳炙烤着整座城池,将人的耐心一点点蒸发殆尽。
即使是花木深深的栖霞古刹,也难觅片刻宁静。
前来朝奉的人络绎不绝,信男善女们来此清净之地,虔诚礼佛,以求神明庇护,平安度过这酷日毒月。
香烟缕缕,焚不尽红尘爱怨,木鱼阵阵,敲不开俗世纷争。
慕容浅避开人来人往的喧嚣,独自沿着幽静的青石板小路,朝着桃花水涧,一步步,向上迈进,他的步子拖得极重极沉,丝毫没有恢fu自由之身的愉悦。
每登一阶,就离他心中的牵挂之所,更远一级,可是他只能往前,带着伏蛰四方的危险,往人烟绝灭的深处走去。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躁蝉嘶鸣,从树荫里传来,七嘴八舌地将司徒府里的种种不安,喧嚣而出。
周宗在屋外的蝉鸣聒噪里,攒着拳,来回踱步,心弦跟着屋内的动静,一根根绷紧。
浥轻尘躺着床上,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滚落,和着泪水,将鬓边碎发打湿,黏腻地贴在她渐失血色的面上。
剧烈的疼痛,一阵阵从小腹碾压而过,一阵紧似一阵;一寸寸撕裂着筋骨,一寸狠似一寸。
她拼命咬牙,尽量不让自己呼喊出软弱,嗓子眼却止不住地颤动着,发出细微如蚊的呻吟。
流珠跌跌忙忙地从屋外跑来,看着屋内乱糟糟的器皿,乌泱泱的稳婆太医,心里被搅成一团乱麻。
她费力挤到床边,望着浥轻尘苍白虚弱的面相,颤栗不止的身体,慌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流珠急得眼泪叭叭往下掉:“小姐,小姐,你撑住啊!”
“流珠,阿浅呢?”
浥轻尘听到叫喊,沁满汗的手,松开紧攥着的被单,在疼痛中挥舞着,慌乱地扯住了流珠的衣襟,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切切询问着,“皇上不是已经答应父亲大人,产子时会将他放出来吗?阿浅呢?”
流珠嗫嚅着不敢作答:“公子、公子他……”
“他、他怎么了?”
浥轻尘心血上涌,焦躁不安地冲流珠吼道,“流珠,你说话呀!蔼—”
气息一乱,腹中疼痛如利刃脱鞘,突窜而开,绞割着嫰肉,浥轻尘经不住疼,发出厉声惨叫。
“小姐!小姐!”
流珠紧紧握着浥轻尘僵硬冰冷的手指,“公子他一定会来的,小姐你撑住啊1产婆将手探到被下,高呼一声:“已经开了十指!快!快!”屋内顿时忙动起来,流珠被汹涌的人群驱赶到屏风外,浥轻尘一声紧似一声的呼唤,带起浓腻的血腥,充斥着每一分空气,熏闷得人喘不过气来。“阿浅!啊——”慕容浅的步子停在桃花水涧的凉意旁,言语中的冷寒更显清冽:“出来吧!”林中影子忽闪,风一般在丛中沉寂下来。平滑如镜的水面上,缓缓倒映出一件淡金蟒袍。慕容浅听着树梢里的微动,薄唇抿上嘲讽:“佛门乃清净之地,皇兄带着血士怕是多有不妥吧!”“本宫不也担心你的安危吗?郑王妃产子,你不去司徒府,偏偏跑来这种地方。”李弘翼环顾四下的冷清,笑意漫上心田,“这地界,脱离了父皇的视野,可是凶险得紧啊!万一你有什么不测……”“妇人产子一等一的污秽,又如何比得此处无尘。”慕容浅转身回望着李弘翼,“皇兄等我去司徒府,不过是想在王妃母子生死攸关的时刻,逼我交出“牵机药”,让我绝无转圜之机!皇兄啊,你可真是煞费苦心!”李弘翼冷哼一声:“李从嘉,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一心只想着逃离司徒府的陷阱,没成想,反倒自己把自己送上了绝路。”“我不过是想求佛祖庇护,怎么又是绝路呢?”“你求佛祖?倒不如求本宫,放你一条生路!”李弘翼似笑非笑地望着慕容浅,“所有罪行,如今,只剩一份物证,只要你消失了,本宫看谁还有胆量诋毁当朝太子!在郑王府,本宫动不了你,可是在这里……你一不小心失足落水淹死,也不是不可能的!”“嗯……也对!”慕容浅凝望着脚边水涧,担心地思忖道,“若是我肯求你,你当真能放我一条生路?”“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一qie都可以商量!”“皇兄啊,原来,你心底,终究是害怕的呀!不过……”慕容浅面上带起疏淡的笑意,如此不真实,更像幽叹出的一口气,“我更害怕!喏,你要的东西!”慕容浅扔出一个墨色玉瓶,李弘翼伸手接住,急迫地打开瓶塞,里面却空空如也。“慕容浅,你敢耍我?”李弘翼怒意陡盛,发了狠冲将过去,一掌往慕容浅面门劈去,“我要你的命!”慕容浅不躲也不闪,看着凌厉的掌风在眉睫处兀自颓败下去。李弘翼如山般崩塌于地,身体佝偻着,止不住地抽搐起来,他的眼睁得大大的,根本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qie。慕容浅俯视着李弘翼的狼bei,唇边蔓生出冷漠:“堂堂太子殿下,我如何敢耍你呢?你要‘牵机药’,我就给你,分成九份,一份不少地给了你!”“你、你是说我……”李弘翼忍着肠胃剧疼,不可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我怎么会没有丝毫的察觉!”“牵机药又名番木鳖,这墨瓶之中,便是番木鳖制成的药香。此香无色无味,你如何能有察觉?”“不!不可能,番木鳖怎么可能制香呢?”“这可是墨笙的倾心之作,世间仅此一瓶哩!”慕容浅凝视在李弘翼扭曲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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