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几乎是有些急切地坐起身，第一反应便是想要看清楚现在的自己到底是谁。
手这么一动以后，才发现自己的手似乎还牵着什么。顺着那方向望过去，便看到了另一旁的顾雅意。
她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慢慢地松开了手。只是她前面的动作有些大，早就惊动了一旁的贺知宏。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的反应，蒋晴有些尴尬地弯了弯唇。
“我曾经主修的是心理学。”贺知宏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她眨了眨眼，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却见贺知宏转身，正对着她道：“我良好的记忆力告诉我，我并不认识你，并且从来没有见过你。”
蒋晴若无其事道：“这两件事情，有什么联系么。”她另一只藏在被单的手，不经意地攥紧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哪怕是这样子似是而非的话，都足以让她提前十二万分的小心。
“昨天似乎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贺知宏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眼底是满满的质疑。
她轻松地笑了笑，“我有一个朋友，和医生您有些相像，仅此而已。”
这个解释并不是说不过去的，对方也没有继续执着下去。她慢慢放松了些，贺知宏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是我的朋友。”她指着顾雅意道：“听说了她的事情，所以特意过来看看她。”顿了顿。她玩笑道：“医生不会连我刚刚为什么会晕倒的事情，都要来质问我吧？”
贺知宏弯了弯唇，转移了话题：“既然你已经醒过来了，请自便吧。”他双手插进了白大褂里，转身离开了病房。
蒋晴紧绷着的弦终于彻底地放松了，她的肩膀垮了下来，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病床上。游移着的目光重新聚在顾雅意身上，她想起了昏迷前那类似触电般的感觉。
她回望着自己的手，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似乎还残留着。她似乎不能触碰顾雅意的样子……如果要回去顾雅意的身体，她该怎么做？或者说。她还能回去么。她应该回去么？
她深深地望了顾雅意最后一眼，离开了病房。
外面仍旧是阴天，天气一点儿都不好。这样沉闷的天，让人倍感压抑。公交站人潮依然拥挤。不过是才靠近了那么一点距离。已经被那人流挤得不行。
她想要钻出去。反而离公交越来越近，索性便扔了硬币上车。她很幸运地在最后一排找到了位置，怔怔地望着窗外。
外边的小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车窗的玻璃被雨点打湿，模糊了窗景。噪杂的声音渐渐停了，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最后的时候，她是被司机的大嗓门叫醒的。“终点站到了啊，姑娘你还不下车？”
“……哦，抱歉。”她迟钝地站起身，下了车才发现终点站竟是郊区的墓园。
墓园啊……她有些恍惚地想起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过这里了。真可惜呢，都没有带一束婆婆最喜欢的向日葵过来。
雨势渐缓，逐渐地停了。她熟门熟路地爬上阶梯，绕了好大一圈走到了熟悉的地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的这里，然而墓碑上并没有太多的杂草。好像，一直都有人清理的样子。
蒋晴伸出手，轻柔地抹去了黑白照上的水迹。照片中的容颜变得清晰起来了，那慈爱的眼神一如她熟悉的样子。
“婆婆，阿晴来看你了。”她半蹲下身，拔去了一旁的杂草。“抱歉啊婆婆，我这两天过得太恍惚了，都忘记来看看你。今天来得匆忙，也忘记给你带向日葵了……”她絮絮叨叨得说着，眼眶逐渐红了。
“……婆婆你真的好奇怪啊，为什么会喜欢向日葵呢？向日葵和菊花不都差不多一个样子嘛。偏偏你还那么讨厌菊花……”往事悄然浮起，让人唏嘘。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有婆婆的，有石简言的……还有在重生在顾雅意期间的，傅子善的，顾写意的……好多张不同的笑颜一一闪过，却让她怎么都抓不住。
“婆婆，如果你在就好了呢……我这么活着，真的快要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石简言终于回来了，可是我已经不等他了……我好像喜欢上别人了，可是那个人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她长长地叹息着，“婆婆，我好像一点儿都看不到希望。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到底是谁，很害怕每次睁开以后，又成了另外一个人。”
连睡觉都是不安稳的日子，根本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也不敢见人，不敢让街坊邻居们知道自己醒过来了。也不敢和身为顾雅意期间的朋友们联系，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
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蒋晴才惊觉天色越来越暗了。眼见着又有一场暴雨要来了，她才站起身，弯起婆婆最喜欢的笑容：“婆婆，我先走了哦，下次再过来看你。”
她俏皮一笑，自我调侃道：“说不定下次过来的时候，可以给婆婆看看顾雅意是什么样子的呢。”下次的话，她还是谁还真的不一定了呢。
膝盖有些发麻了，她简单地揉了揉，深深地看了墓碑最后一眼。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刮在脸上冷冷的。她把发丝拨到脑后，那阵凉意让她整个人都不自觉地抖了抖。
走下阶梯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然而当她回头的时候，身后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也许是错觉吧，她想着，快步走下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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