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院位于鹿屠门的东北,西侧紧挨梓曜院,南边密靠蓝约院,倒是与张池所在的寒阳院相对,距离甚远,隔鹿屠斋与惊虹潭以相望。
张池自流霜院出来之时,这夜色仿佛是又黑了一层,阴云百里,像是已经堆积了几千尺的高度,天上一丝亮光都不曾见。而头顶之上滚雷声像是更近了,轰隆隆隆,遍布在天际,像是不时奔跑而过的马车。因着这声音,本就空无人烟漆黑迷眼的夜空,便是显得更加恐怖阴森了。
一个少年此时自流霜院转出来,拐进梓曜院,少年仅十岁左右,着鹿屠门弟子青衣装扮,独自行在这片墨不见人的楼阁殿宇之间。但见少年脚步轻快、脸色如常,嘴角更是隐约挂着一丝微笑,竟毫无恐惧的感觉。
张池仍是无法稍缓心内澎湃与激动,纵是早已不见了张璃韵所居之处,便连流霜院都已走出了,他仍是不时回头,眼中多有欣喜。
原以为进入这鹿屠门,千山万水、几多河川,便是永远都来不及同生活了十余年的那个小城道一声珍重,亦是永远都寻不到离城的影踪了。却未曾想能在入门之初结到一位同乡之人,他便是知晓,那万里之外的离城,便不再会是孤梦。
每每年及此处,不禁都会令他感叹一句这因缘际遇端得是神奇美妙异常,而赐他这等缘分的夜,即便是暗黑十分,也让他常怀感激。
梓曜院临着惊虹潭,西边便是竹林,这竹林与鹿屠楼旁的本是一片,甚是茂密,雷鸣响在竹林之上,还挟着尚小但后势强劲的空风,连绵不断,越来越是汹涌。竹林之中片叶摩擦之声,枝干扭动之声,乱风回旋之声,纵横交错,阴阳杂糅,混成空旷的嘶吼。
观这天气阴沉如此之久,乍然风起,怕是不多时便要大雨倾盆了。瞧着梓曜院离寒阳院中间尚夹着冰破院,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张池心中稍抑一下激动,脚下加快了速度。
这竹林倒是占地广阔,边缘曲折,脚下这条小路,便是沿着这竹林而行。张池听着耳边愈渐声烈的沉雷与闷风,丝丝片片灌入耳中,不敢望向竹林,只是脚程又快。
忽地像是一道白影自竹林倏忽一下穿林而过,张池身形陡然一顿,心跳像是突然加快无数倍,又像是漏掉许多拍。额头刚消下去的汗水顷刻又冒出来。
他不自觉停下步子,或是心中激动未退,恐惧还没来得及填满胸膛,他壮着胆子望向一侧竹林。定睛观察许久,却是什么都未曾发现。
或许是眼花,他轻轻安慰自己,收回目光,但是手掌之中,却是不自觉聚起了方才修炼而出的真气。但目光收到一半,便是突然顿住了,再也移不开。
恰在此时天边初现闪电,尚还躲在云层之中,未探出头,那光亮刺穿阴云,来势已竭,仅余下白茫茫一抹。但就是借着这短暂的一抹,张池发现在竹林高处,隐着一处草庐,只能见到轮廓。
草庐很小,独立一方,半边掩映在竹林之中。若不是这乍然的一亮,张池也绝不会发现。
而这竹林间的草庐,原本并无任何稀奇之处,想来这草庐的主人便与掌门圣人一样,喜好这藏在碧荫黛绿中的幽静。而令张池忽然目光呆滞的是,这草庐边上,隐约立着一个人。
距离甚远,这人影也是颇为模糊,仅能看见他在风中向后飘扬的衣袍。人影立在草庐旁边,面朝东北方向,久久伫立。
先前有了张璃韵之事,再见此等异状,张池倒并未再如那般失态,也或是已经有些麻木了。他紧盯着高处人影,掌心的真气却是越聚越盛,竟隐隐现出一丝青光。
张池未发觉掌心异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但时间过得许久,天际闪电也是越来越强,有快要划破阴霾笼罩的迹象,那人影却仍是未见动作,呆立原处。
像是一具雕塑,又或者,已经死了。
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再也不堪重负,当到达一个顶峰之后,不由自主的会出现一个回落。见着人影毫无动作,张池不由揉了一下被汗水滴进,涨得发疼的眼睛。
又是一道白影突如其来,这次更近,就飘在张池眼前,还能清晰听见一阵急促的声响,便像是陡然变大的林风。张池擦拭眼睛的手突然一停,思绪还未来得及闪过脑海,聚着真气的手掌已经狠狠朝着白影劈了下来,带着万斤重量,空中竟残留下一连串细密的手影。
一道青光忽地自张池掌心飞出来,便如一把锐利无比的青锋剑,气势汹汹,向着白影斩了过去,就连张池都被这道青光吓了一跳。但尚来不及惊讶,他的眼神便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只见白影在空中翻折一下,又是一阵乱响,但未能上升,青光已破开空气,灿然而至。只听一声清啸,青光直直落在白影身上,竟直接将白影斩落到地上。
白影跌进林下草丛之中,张池听到一阵猛烈的扑棱声,随后便逐渐归于安静,仅闻咕咕声音,想来是白影口中发出的。
张池却并未立即离开,反而慢慢蹲下身去,尽管伸出去拨开草丛的手都是有些微微颤抖。屏住呼吸凑近细看,汗水一滴滴落下来,落进了草丛。待得看得清楚后,他忽地长松一口气,顿觉全身力气用尽,竟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原来先前吓得张池汗流满面,此刻躺在草丛中的,竟是一只白鸽。见得张池靠近,白鸽翅膀极力扇动几下,却再也难以飞起来。张池轻轻将白鸽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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