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金庸小说《笑傲江湖》,谁不知道青城山的“余观主”呢?这位观主,其实是金先生笔下的一位武林****,他从制造恐怖开始,到他生命终结,在极度的恐怖中死去,“好还好报”。从他的生命旅程中可说是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述,为了一部《辟邪剑谱》,人性和本性全部迷乱,同样栽在因《辟邪剑谱》迷乱了本性的人手中,这故事可算“有意思得紧”了。
本来,小说家言,金先生姑妄言之,读者姑妄闻之也就罢了。我们中国的读者的感情情结有时会和政治情结、思维情结惊心地一致。余沧海不是好人,他的青城山道场也未必就是佳地吧?我虽然不喜作此联想:比如岳不群是个伪君子,能妨碍华山的挺拔雄壮?但毕竟没有是有某种催眠式的心理暗示的,青城山在我心目中多少有些霾暗的感觉。
偏我赶到青城山这天是个响晴天,从蒙着黑玻璃的汽车上下来,整个世界仿佛是乍然一亮,风和日丽。孟夏的风已带着微微的熏熏之灼。青城山就在右侧面高高地矗着。在灿烂的太阳光下,是整整一块翠玉叠嶂而起直插蓝天白云之间。
绿啊!绿啊……几曾见过这等样的绿呢?我多年和山打交道,当兵多年驻地就在大山中。山西的太行、吕梁,辽西的燕山,还有什么长白山、兴安岭都见过,总觉得是都不及这巴山蜀水的葱茏。“说文物典型,咱们北方说去;说山水,到四川、两广,去云贵。”这是我一个固有的概念——四川的山已是“甲天下”的美,再看青城山怎么说呢?“甲巴蜀”吧!这样的绿没见过,这样的秀没见过,这样的从容幽静……也还是没见过。我们知道,一座山的绿化面积若有百分之五六十,那已是十分诱人的幽美了,青城山呢?若百分之九十五!只余下盘蜒委婉的曲径小道了,且是这些小道,也被遮天蔽日的绿荫完全覆盖了,它的负氧离子含量是成都的八百倍,这样好的空气,我也没有吸到过……
这么着写下去,是一个中学生在写度假作文了,一个字,青城山的“幽”可以概括,幽是因了它翠,说它是“翠玉”仍不合适,应该说是“玉翠”,四川就是一块玉,它是这块玉中的“幽翠”。
但是一座山,尽管你有倾国倾城之姿,除非如九寨沟那等绝世风华,一般来说是“有仙则名”,也就是说没有仙也就难成名。青城山是张陵的修行道场,张陵就是张道陵,是道教的创始人吧。道教讲究冲虚,与佛家的“空”是不同的,精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化为虚,就这样修炼——说是这样说,我还是认为道教是异常的务实,就比如说这座青城山,它的存在、它的神幽,都是实实在在的。应该说,仍是这种有形的美使他兴奋,是那满山带着忧郁的朦胧、虚化的神韵感动了他的吧。道教是个有意思的宗教。据我所知,凡世界所有之教派,大抵在本生本土都是带着式微的样子熄灭的薪火,只有道教,本乡本地、土头土脑地生存了下来,有时也接受一点儒家的东西,也吸纳一些释家的营养。哪一届统治者喜爱它,它就兴旺一点,嫌憎它,它就低卑一些,绵绵延延,就这样生存了下来,也还是因为它在某一大群人的生活中,依然是一种需要。老实说,我于道教知之不多,就所知的,用句《水浒传》话说“俺便不信”——说人能白日飞升,能长生不老,能修炼成仙……不可能嘛!没见过嘛!做不到嘛!但是,又有很多神秘的灵异与不可思议的世间相,似乎在证明着此种宗教的灵应与明确。江西的龙虎山似乎也在争张道陵的落局点,这个意思和襄樊人争诸葛亮出生地“在襄樊”那个心理是一样的:说的是学术,想的是“发展旅游业”。
张道陵来青城山是汉顺帝汉安二年,据说他已一百零九岁了,这个话仍旧是姑妄言之,我不相信。我今年刚过耳顺,已觉爬升青城山为难,张道陵百岁有余,走了一年路,由中原而来在此结庐,这实在超出了我的想象力。但你看一看这座山,它不但美,而且有“文凭”,是博士后级的文凭,有着近两千年的道家传承。在青山隐隐之下绿水澌澌,碧得如同覆盖了所有峦峰的绿色瀑布一样的草树中翘翘飞檐,斗拱庙墙掩映错落,仙风道骨的道长在林中可以不期而遇,稽首会心一笑,可以释去你终天劳顿,涤净无尽苦恼。
青城山有没有武道士?我不晓得,但是肯定遇不到余观主——一说少林寺,条件反射就是“拳头硬”、“能打架”——那不是少林真髓,青城山是道家圣地,给我的条件反射是“神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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