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帮忙,这活干起来就十分艰难。拉来的水全灌在了枣花修的水窖里,水窖离林子又远,单凭他们几个,就是不睡觉,浇完这几个梁子的树,怕也得一个多月。就算人能坚持住,树能不能挺到那时候,还是个未知。浇了一夜,六根说:“这不是法子,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我去求常八官。”六根因为羊有水喝了,又能满沙窝跑着吃草了,他整个人精气神一下好出许多,说话走路的样子都跟前几天不一样了。
事情就这么巧,老支书常八官带来的人中,就有驼驼的娘,一个五十多岁的沙乡女人,也是个大嗓门,开朗得很,刚一听江长明说跟驼驼是朋友,立马就扯上嗓门喊:“哎呀呀,听娃说了几百遍,没想你就是江专家呀。”她这一喊,就把江长明喊成了江专家。
驼驼的娘很能干,也很有号召力,干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跑回村子,又帮江长明叫来了十来个妇女,原来说好干一夜给三十块钱,驼驼的娘嫌多,说种下树还是为了沙乡,钱不能这么挣,给十块就足够了。
几乎同时,白俊杰一案的侦查也在紧锣密鼓。白俊杰这次在劫难逃,他错就错在犯了众怒,把那么多人拉进了泥潭。初步查明,向沙生植物开发公司非法提供集资的,共有十四家单位,十家是政府部门,四家是政府所属的国有事业单位,其中就有沙县治沙站。在对沙县治沙站的账务清查中,调查人员终于找出了原先被指控为郑达远贪污的钱。说来真是可笑,这笔钱的确没有进沙县治沙站的账,而是当时的治沙站副站长老汪以借款的名义从郑达远手里借走的,其他单位都向沙生开发公司入了股,治沙站不入实在说不过去,老汪只好采取这种办法,把这档子事给应付了过去,还说将来分了红都归沙漠所。日子一久,老汪跟郑达远都把这事给忘了,这种事也只有他们能忘。还好,调查组终于在老汪留下的一堆资料里翻出了沙生开发公司出具的收条,还有老汪一个笔记本,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这款是借沙漠所的,这事算是澄清了。
听到消息,江长明心里一阵轻松。老师的清白对他来说,意义真是非同寻常。这些天他老在琢磨,像老师这样一个人,他一生图的是什么?名,不是。利,更不是。是事业,好像也不能这样理解。总之,随着在沙窝铺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对老师似乎多出那么一点儿从没有过的想象,很朦胧,却又趋于清晰,有几次,他几乎都能触摸到什么了,那分明是一股力量,就藏在沙窝铺,藏在这茫茫大漠。但真要寻着思路去找时,却又发现一切都很空茫。
猛腾腾的,沙漠里响起六根的唱:
九月里来九重阳
乌鸦飞到草垛上
日落西山羊进圈
怎么不见王哥的面
乌鸦抬头呱呱叫
王哥赶着羊来了
大羊数了千千万
羊羔子数了三百三
英子英子你往后站
不要把王哥的羊搅乱
一天不见你王哥的面
还不叫我王哥站一站
十月里来冷冻寒
英子给王哥把冬衣换
装得厚来缝得宽
王哥穿上把心儿暖
天上就要下寒雪
王哥的冬日子咋个过
英子英子你甭管
见你一面比啥都暖
……
唱声穿透黑夜,奔放在大漠里,那么粗犷,那么嘹亮,一下就把人的心给扯紧了。
树苗浇完这天,老范来了。老范是费了不少周折才找到这儿来的,之前他并不知道江长明到了沙县,还以为他又去了美国。前些日子他去省城办事,顺便去了趟沙漠所,一打听,才知江长明在沙县。
“你看看,就隔着一个县,你也不吭一声,害我跑了多少冤枉路。”老范一边喝水,一边抱怨。
江长明赶忙跟他解释,说实在是太忙,一忙起来,就把啥也给忘了,让老范不要生气。
“我当然生气,我咋能不生?你说说,我咋能不生?”
老范就这个脾气,以为江长明来沙县,就是把他们五佛给扔下不管了。“出事了,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也不管。”老范连着喝了三大碗水,终于喝足了,边抹嘴边说。
“啥事?”江长明吃惊地问。
“还能是啥事,他们把基地收回去了,说是白白搞了几年实验,啥成果也没有,还不如把它卖了。”
“什么?”江长明惊住了,老范带来的这消息的确坏透了,一时间,他像是被人抽去了思维,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他讪讪问:“谁卖的,卖给了谁?”
“还有谁敢卖,县上呗。冰草湾那块地,卖给了煤矿,说是要让煤矿统一规划统一使用,鬼才信呢,还不是拿了煤矿的钱,把地给顶了。黄花滩那块,卖给了孙百万,那儿不是正好有孙百万的砖厂么嘛,他瞅上那块地好久了,这回,不知使了啥手段,县上卖得很干脆。”
“没征求你的意见?”
“看你说的啥话,我是县长还是书记,人家凭啥征求我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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