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病情诊断书静静地呈在玉音眼前,时间过去了多久,她不知道,天黑了又亮了,她还是没感觉。人来人往,病房里闹得跟集市一样,她仍是没知觉。
玉音脑子里反反复复跳着就一句话:姑姑要死了,她活不长了。
姑姑竟然得了癌,是癌啊!玉音要崩溃了。
同伴乔雪走进来,揽住她脖子,这个时候,也只有乔雪能多少带给她一点安慰。本来,新学期开始了,她们应该回校上课。导师苏宁却将两个人留了下来。
导师苏宁那次被叫到省城,据说是挨了批,有人还警告他,让他不要惹事,只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
“放屁!”苏宁有个坏习惯,一激动就爱骂脏话,脏话要说也脏不到哪去,不过这个屁字是必须要带的。就是在课堂上,遇到弟子们回答问题太走题,他也会怒不可遏地骂出一句:“简直是狗屁!”回到沙县,苏宁的怪脾气又上来了,哪个地方不让他碰,他偏碰。啥地方需要他遮掩,他偏是不遮掩,弄得沙县方面很被动。特别是李杨,一听苏宁到处喊着告状,把他带人送购物券的事夸大了几倍,简直提到了上纲上线的程度,就对这个酸知识分子彻底失去了好感。
眼下苏宁这一组,陪同的人都没了,水利局那位叫梦和平的局长倒是偷偷来过几次,不过不是陪他来的,是讨好他来的。梦和平也是同情苏宁,别的专家有吃有喝,除了工作,剩下的空闲时间全由县上安排了,今儿个观光,明儿个研讨,晚上不是舞会就是桑拿,大袋小袋的礼品房间里码不下。
苏宁这一组,真是可怜,冷冷清清不说,还要面对来自上上下下的冷嘲热讽。所以梦和平想劝说苏宁别太固执,基层干工作跟上面不一样,跟学术单位更不一样,没料,梦和平话没说到一半,就让苏宁给轰走了。几次都一样,而且每次轰他的话都是一样的粗暴难听,都含着那个屁字。梦和平彻底失望了,他一失望,全水利局的同志就都失望,尤其是负责观测数据的小李还有周正虹,更是失望得要死。小李的公公也就是市委秘书长已将苏宁在下面借专家名义企图给沙县搅局的不良动机再次汇报到了省上。周正虹的父亲那名著名企业家也扔出话来,打算不再兑现自己每年给沙漠水库捐资的诺言。
这些,都不能改变苏宁的主意,他照样我行我素,一副天塌下来压不着我的架势。“那些闲屁,听了没用。”他这样跟自己的弟子说。
乔雪今天来,是苏宁教授特意安排的。他跟乔雪说:“你代我去看看牛玉音吧,她姑姑病了,心情应该很难受。不过她要学会控制自己,不能让这事把工作给耽搁了。”
乔雪听说玉音的姑姑患了癌,乔雪的泪也忍不住掉下来,很猛,就跟自己的姑姑患了癌一样。牛根实带着老婆还有媳妇来了。一进医院,苏娇娇便拉起了哭声:“我的好妹子呀,你苦哇——”
牛枣花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从前天开始,她就昏迷不醒,医院想了好多办法,还是没能让她苏醒过来。医生一直认为,她是因营养不良引起的晕眩症,没想,一会诊,竟是肝硬化腹水。
沙县方面这才真正急了,工会、妇联、农牧、民政、宣传等几个口的领导聚齐了往医院跑,生怕跑得慢了,就再也见不到这位治沙女英雄。县委副书记李杨主持召开紧急会议。不管咋说,牛枣花毕竟是沙县一面旗帜,一面沙县人民数十年跟风沙做斗争的旗帜。这面旗帜要是倒了,沙县的损失可谓巨大。
“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位英雄抢救过来。工会跟卫生局马上联系专家,必要时可把病人转往北京抢救。宣传部门要全力做好牛枣花同志典型事迹的挖掘与整理,要在全县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向治沙英雄牛枣花学习的大运动。妇联和民政要尽快落实对牛枣花同志的生活补贴还有欠她的树苗款,要妥善解决遗留问题,不能留尾巴。同志们,面对这样一位英雄,我们应该惭愧,我们为她做得太少了……”
李杨的话令人感动,人们为有这样的治沙英雄感动,为有这样的领导感动。
“达远三代”的资料整理遇到了麻烦,牛玉音翻遍了姑姑的屋子,都没找到要找的东西。六根提醒说老郑头活着的时候,跟羊路村一个叫常八官的老支书关系很好,每次进沙漠,他都少不了去看常八官,有时干脆就住在常八官家,会不会资料在他那儿?工作人员不敢耽搁,死拉活扯拽了六根去找常八官。
“有,有哩。我就知道,郑大学问留下的东西,准是宝,一张纸片片都没敢丢掉。”常八官虽然七十好几了,说话走路都还底气儿很足。常八官拿出两个木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用牛皮纸装订好的资料。但很可惜,一箱是郑达远培育“达远二代”时的实验资料,另一箱,是他三十年沙漠生活的真实记录,跟日记差不多,虽然很有价值,但眼下却管不了用。
资料到底去了哪里?沙漠所没有,郑达远的家里也没,最有希望的枣花这里,竟连一张纸也没找到。江长明一时也困惑了。按说如此重要的资料,郑达远绝不会弄丢,而且也不可能弄丢。难道老师郑达远还有另外存放资料的地方?
资料找不到,文字性的工作就无法开展,也就是说,虽然“达远三代”很有推广价值,对沙漠而言,可以说是无价之宝。但因缺了第一手基础性资料,江长明他们眼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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