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窝里果然有了贼。
玉音她们赶回来后,就听说先头出去找驼的人家也都空着手回来了,有人还发现一只骆驼头,像是寡妇周喜兰家的。寡妇周喜兰闻声便哭,她也实在够可怜的。
支书当天就去报案,说是非要抓住这伙贼娃子。谁知派出所长说:“这两天忙得很,实在抽不开身,过几天再说吧。”支书说:“再过几天,沙湾村的骆驼就没了。”所长说:“谁叫你们把驼赶到沙窝里的,再三跟你们做工作,要把驼圈起来养,你们就是不听,这阵急了吧?”支书一看所长发了火,忙赔着笑脸说好话:“圈起来养,人经几辈子,谁家的驼圈起来养了?那又不是个鸡儿,它得吃,天爷大旱,人都没吃的,圈起来给驼喂啥?”所长没心听支书的废话,他忙得很,门外又有人等着告状了。支书又忙掏出烟,给所长敬。所长摆摆手,“去去去,我哪有工夫抽烟,上面来人要检查工作,我忙得连坐的时间都没哩。”
请不来公安,沙湾村的人一片子乱,都跑到沙窝里找驼去了。母亲苏娇娇因为玉音没找来骆驼,整天拉个脸,说话比猪骂狗的,难听得很,好像驼找不到是玉音的过。这天吃晚饭,母女俩终于顶起嘴来。
话题是从嫂子兰香儿身上扯起来的。玉音这次回来,跟嫂子兰香儿一次照面都没打。母亲叨叨说,玉虎娶了个妖精,一把苦不受,成天打扮得跟狐狸精似的,不是上街就是蹲娘家不回来。嫂子娘家在镇子上,她爹开个饭馆,她哥跑买卖,日子在镇上算是拔尖的。越是拔尖,就越觉嫁给玉虎嫁委屈了,整天喊穷,吵嚷着让玉虎也做买卖。一说让她下地干活,不是头痛便是脑热,反正总有借口。说轻了不顶用,说重了她给你还口:“成天背个日头,跟黄沙讨饭吃,种的那把庄稼化肥钱都不值,还指望过好日子呢,哼!”嘴一撅,屁股一拧,又去娘家了。庄稼不值钱是真,再不值钱你也是庄稼人,不指望庄稼指望啥?兰香儿不这么想,她成天做着发财的梦,眼里见的,嘴里说的,都是镇上有钱的人。玉虎让她逼急了,也尝试着做过买卖,贩过大板瓜子,贩过树苗子,跟人合着往西安贩过羊。可玉虎像是跟钱没缘分,真是应了那句俗话:贩猪猪贵,贩羊羊贵。越贩日子越见底了,把他爹当村支书挣的那几个钱全赔了进去,还欠了一屁股债。
顺着母亲的话,玉音忽然想,是不是嫂子动的脑子,要玉虎打姑姑林子的主意?如今搞旅游开发是能挣钱,玉音这次回来,最大的感受就是沙乡人的观念变了,知道拿什么吸引别人的眼球了。市里提出旅游兴市的发展战略,县上、乡上纷纷效仿,都想做旅游这篇大文章。姑姑的那片林子便有了含金量,听说县上已把它定成沙县的一面旗帜,每天都有游客和方方面面的人去那儿参观,兰香儿是个有经济头脑的人,她定是闻到了那里的钱味,也只有她,才动得了这心思。
玉音试探性地问:“是不是我嫂子在打那片林子的主意?”
母亲苏娇娇忽然警惕地望住她:“你问这话啥意思?”
“没啥,我就是随口问问。”
“你姑姑跟你说啥了?”
母亲的反应令玉音起疑,母亲向来在家里啥事儿也不管,油瓶跌倒她都不扶,怎么在这事上突然有了警觉?
“姑姑没说,我自个猜的。妈,我就是不明白,你们为啥要跟姑姑争抢?姑姑够可怜的了,你们忍心跟她抢?”
“她可怜,谁不可怜?这些年我们帮她帮的还少吗,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们供着,轮到叫她帮一把了,她倒好,要死要活的,耍母老虎给谁看?”母亲恨恨的,一提姑姑,她的后牙根都有了劲。
“妈,不许你这样说姑姑!”玉音突然拔高声音,不知为啥,只要有谁说姑姑的不是,玉音一准跟她翻脸。
“哟,三尺的牛肋巴往里弯,你倒好,知道帮别人说话了。”
“她不是别人,她是姑姑!”玉音最见不得妈这种阴阳怪气,酸不拉唧的说话腔调。猛一掼筷子,耍起了性子。
“比你亲妈还亲哩,你个没良心的,是谁供你念的书?去,下学期的学费找她要去!”母亲丢下话,走开了。玉音的心像是被母亲戳了一锥子,汩汩流出血来,整个人很快被自责和痛苦淹没了。
一个二十七岁的人,早该到了自立的年龄,为了求学,玉音却不得不向父母伸手要钱。每次拿学费,玉音心里都有深深的负罪感,内疚长期压在心里,压得她透不过气。母亲一把话挑明,她那颗心便再也受不住了。
玉音哭了一夜,把自个哭得好不迷茫。本来,这个假期她是要留在省城打工的,地儿都联系好了,给水利厅下属的一家公司绘图。可她急姑姑,自从陪姑姑参加完郑达远的葬礼,玉音心里就一刻也放不下姑姑,恨不能天天守在姑姑身边。这倒好,人虽是来了,心愿却被母亲搅了。第二天一早,玉音想去沙窝里抓发菜。她这样做,一半是为了姑姑,只要在沙窝里,她就能感觉到姑姑的存在。一半是跟母亲斗气,她就不信挣不够下学期的学费。
玉音刚到巷子口,就碰到牛根实,牛根实是为骆驼的事匆匆赶来的,他在沙湖听到消息,说是有人往西安贩骆驼,那儿流行吃驼掌驼宴。
“有线索没?”玉音问爹。
“哪有啊,贼娃子做得妙,偷的偷,贩的贩,红沙台子十二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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