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的话,七姜听不见,展怀迁派人提前回来告知郡主无事后,她就困了,早早躺下,一沾枕头就进了梦乡。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回到了进京的马车上,一路颠簸前行,漫漫长路仿佛没有尽头,在她意识到自己有了身孕,生怕颠坏了孩子猛然醒来,屋子里静悄悄,但窗外已大亮。
“张嬷嬷……”
“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应声进门的丫鬟,禀告道,“张嬷嬷一早随四夫人烧香还愿去了,映春在厨房,要不要找她来。”
“刚好我饿了,传饭吧。”七姜说罢,问道,“公子呢?”
“二公子在大院书房与先生们商谈要事,听说尚书右丞大人也到了。”
七姜记得那位尚书右丞,他们家儿子和怀逸起了冲突,展怀迁上门道歉时,发现珍贵的古画被随意挂在大厅,之后一查不得了,身负监察之职,却贪得最多最凶,金银财宝古玩字画要专门用屋子来堆放,对不起朝廷,更对不起百姓。
想起这人来,七姜就十分厌恶,又想到昨晚和皇帝约定的事,重重一叹:“真是好没意思。”
映春很快就来伺候少夫人,张嬷嬷出门前就把饭菜预备好,七姜也着实饿了,大口大口吃得很香,饭后懒懒地歪在窗下,丫鬟们进进出出打扫收拾,还有切好的瓜果精致的摆在盘子里,送到她手边。
“怎么用银签子,取竹签子来。”只见映春责备小丫鬟,说道,“银签子扎的果子不好吃,味儿不正,用竹签子才好。”
七姜笑道:“你削皮切果子的时候,难道也用竹刀?”
映春还真点头答应:“有专门切果子的刀,特地请木匠削的,可快了。”
七姜好生感慨,说道:“高门贵府真真讲究,我们普通百姓家,一把刀把什么活儿都干了。”
映春笑道:“老爷夫人们如今,必定也有闲工夫讲究这些了,奴婢以前也不懂,进府当差后才发现,竹刀竹签子吃果子的确更甜更正些。”
七姜想起在那小院子里,她对展怀迁说,曾盼望的日子就是那样简简单单一个小家,生火煮饭、柴米油盐,安安逸逸地过日子。
可事实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不好吗,睁眼就有吃的,吃完不用收拾,衣衫袜子不必她碰一手指头,被褥也有人勤换晒,夜夜都睡得香软舒适。
“映春,也许我更喜欢太师府的日子。”
“嗯?”映春懵懵地望着少夫人,“您说什么?”
七姜释怀一笑,坐直腰背,吩咐映春搬炕几来,说道:“哪能既要过好日子,又不愿承受麻烦的,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映春虽然听不懂,还是照着少夫人的吩咐,搬来炕几捧来纸笔,七姜翻出昨晚展怀迁记录的,将夜市长街上每一家摊主的现状和期望誊录整理,待明日大殿上,呈送给皇上阅览。
展怀迁从大院书房归来,原是带着好消息要告诉七姜,然而走到屋檐下,见她心无旁骛地誊写什么,竟是舍不得打扰,就这般默默地看着,直到察觉身后有人,回头见是大哥来了。
“早晨遇见母亲和玉颜去伽蓝寺,玉颜说弟妹明日要上朝。”展怀逍说着,从怀里掏出信封,“我就不进去了,你交给姜儿,这是我去要来的,也许能帮上忙。”
展怀迁顺势接过,但不明白是什么,只听大哥继续说道:“过去三年的冬天,因彻夜摆摊而受冻病死的人的名单,有十一人。”
“十一人?”
“这是死了的,还有冻残的,从此缠绵病榻的,还没来得及整理,不论如何,那条街耽误了多少人家。”展怀逍神情严肃,说道,“其实底下衙门里,早就反感这件事,只因人死了还要善后,不能让他们告御状,不能让他们宣扬出去,百姓苦衙门里的也苦,每逢年关,都怕出人命。”
展怀迁取出文书看了几眼,那些冰冷的人名户籍,仿佛一笔一划都沾着血,而他竟从未听说过,正如大哥说的,都叫京城各地方的衙门压住了,如同他夏日处置的水源案,京城那么大,将十一条人命和他们的家藏入整座城,连影子都看不见。
“你怎么不进去,我先走了,衙门里还有事,告诉姜儿,既然闹上大殿了,就痛痛快快闹一场,我很佩服她。”展怀逍说完这话,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便匆匆离开了。
目送兄长离开后,展怀迁便进门将文书交给七姜,虽然没有衙门敢盖印承认,可他相信大哥不会弄错,到时候皇帝若不信,大臣若不信,再查就是了。
七姜看得双眼通红,含着几分泪花,问展怀迁:“朝廷不会不知道,皇上不会不知道,是不是?”
展怀迁点头,一时不知说什么。
七姜苦笑着,长长一叹后说:“大哥不必佩服我,其实我没想的那么高尚,没打算拯救什么人,只不过盼着皇上放下执念,能放弃侵略他国,你就不用去打仗了,说到底,也仅仅是我的私念。”
“姜儿……”
“怀迁,其实我更喜欢太师府的日子,不用干活,丰衣足食,多好啊。”七姜笑起来,带着淡淡的不甘心,“就是麻烦了些,从我进门起,家里家外没一日消停,昨晚我梦见自己在上京的马车上,可是前路迷茫,怎么也走不到头。现在想来,就和我们要遇见的麻烦一样,这荣华富贵下,可不就是永远也处理不完的麻烦。”
展怀迁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
七姜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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