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原是看着展怀迁,目光却又被一旁的七姜吸引,他眼里还是个孩子的小娘子,满眼的悲悯与心疼,自然这一切的情绪,只是为了她的丈夫,与晋王毫不相干。
如此戾气深重的话题下,皇帝的心仿佛得以疗愈,心里想起了贵妃,想起了这个已陪伴自己大半人生的女人。
而这一大半的人生里,他如同展怀迁此刻一样,享受着来自贵妃无微不至的呵护关怀,但心里面,却对另一个求而不得的女人念念不忘。
他不知道多年来纠缠在心里的结,究竟是对皇兄的不甘心,还是对皇后的痴恋。
容貌性情,皇后有的贵妃都有,然而从皇后心里讨不到半分的施舍,贵妃毫无保留都给了他。
“陛下……”展怀迁轻轻唤了声。
皇帝恍然回过神,从七姜面上挪开目光,为了避免君臣之间的误会,他坦率地说:“方才见七姜心疼地望着你,让朕想起了贵妃,怀迁啊,要好好待你的娘子,莫要辜负她。”
展怀迁自然不会多疑皇帝对七姜别有用心,但方才他那样凝视着七姜,自己难免有些紧张,此刻听这话,才暗暗松了口气。
见皇帝提起贵妃娘娘,七姜心里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说,可想一想自己的立场和身份,还是咽下了。
面前的人是九五之尊的皇帝,郡主告诫过她,伴君如伴虎,虽然那会儿她是指展怀迁将来的仕途,想来道理是一样的。
“陪朕走一走吧,这馄饨也没胃口吃了。”皇帝起身道,“边境的故事,今晚必是听不完,故事往后也听得,但朕难得出来一趟。”
且说皇帝起身,周遭几桌穿着便服的侍卫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们古怪,摊主手里捧着一大盘刚裹好的生馄饨,也看得呆住了。
七姜忍不住笑出声,笑了又怕御前失礼,怯怯地躲到展怀迁身后去。
皇帝倒是好脾气,哄孩子似的对七姜说:“他们很傻是不是,哎……连你都骗不过,还想骗刺客不成。”
七姜说:“不傻不傻,保护皇上周全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却对展怀迁说:“听说你父亲在家常常被这孩子气得头疼,可见是你爹脾气古怪,朕今晚光是听你家少夫人说话,心里就高兴,谁不喜欢喜庆的孩子。”
展怀迁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眸如鹰般扫视着周遭的动静,之后带着七姜,跟随皇帝走了半条街。
眼看着街上百姓越来越少,连摊主们都推着车陆续离开,唯留下将彻夜点亮的灯火,巡逻的衙差轮班来回,防火之余,也要防着灯火熄灭。
此刻,皇帝站在街中央,背对着巍峨皇城,面朝着昔日二皇子未能归来的战场,夜风一阵阵过,带着初秋的微凉。
“怀迁,皇上在做什么?”
“不知道,我们也不必知道。”
“他在想念故人吗?”
“也许吧……”
但不多久,皇帝就收敛了心神,对站在一旁的小两口说:“朕要回去了,七姜,改日进宫来坐坐,封了你上三品夫人,便是允许你时常进宫陪伴太子妃,你是贵妃亲自为太子妃挑选的臂膀,将来可要好好扶持太子妃。”
七姜只道了声是,不敢放肆,而后跟着展怀迁送了半程,被皇帝要求留步后,夫妻俩才目送圣驾远去。
“不去送,你放心吗?”七姜了解丈夫,说道,“你带着我走不快,你赶紧跟去吧,我、我在那儿坐着等你。”
“傻话,难道皇上只有我这一个臣子?”
“是啊,可你方才替皇上吃馄饨,真把我吓死了。”七姜捂着心口,颤颤地说,“平日里听说什么尝膳太监,也就听听罢了,今晚亲眼看到,而且还是你,我真是……我就不明白了,就非得为了皇帝去死吗,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展怀迁赶紧捂住了七姜的嘴,轻声道:“这话可了不得,再不许说了。”
七姜唔了声点头答应,展怀迁才松开手,一面轻轻拨开她的碎发,说道:“你听见了吗,皇上说你和父亲争执的事。”
七姜不禁嘀咕:“父亲也真是的,怎么还说出去了,这不是家务事吗?”
展怀迁却一脸严肃:“倘若不是父亲说的呢?”
七姜怔了怔,等意识到这话里的轻重,紧张地四下看了看,而后贴着他的胸膛,极小声地说:“皇上在我们家有眼线,他说漏嘴了是吗?”
展怀迁笑道:“可不是嘛,兴许,张嬷嬷就是皇上的眼线。”
七姜当真被吓着了,惹得展怀迁大笑,赶忙哄道:“逗你的,眼线必然有,可绝不是张嬷嬷,而你也不必从此紧张地过日子,难道我和父亲在宫里就没有眼线,我们和圣上,彼此彼此。”
“我们忠心事主,也不怕他偷看偷听。”七姜没好气地说,“可怜的是他,堂堂天子不得半分自由,是不是连上茅厕都有人……”
话没说完,又被展怀迁捂了嘴,见她不说了,才顺势在额头上轻轻一拍:“你啊,又想进宫挨板子了?”
七姜撅着嘴,之后闹脾气似的故意不再接任何话,自然也撑不了多久,展怀迁有的是法子逗她开心,夫妻俩说说笑笑一路走回太师府,到家门前时,七姜忽然意识到什么,回头望着来路,轻轻一叹。
“怎么了,进去吧。”
“前些日子,大白天都不敢出门,就怕晋王发疯,我们今晚可是逛了大半夜呢,方才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可我不害怕。”
展怀迁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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