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若进了新房,方才的热闹散去,果然只有眉瑾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喜床上。
这是观若所见过的,眉瑾最艳丽的装扮。
从前在河东时,袁音弗妆饰的手艺是很高明的,不过用脂粉淡淡一扫,便成月脸冰肌香细腻。
可新娘的妆容都是很厚重的,常常将人的特征都化去,千人一面。
在眉瑾脸上减少了将她与其他闺阁女儿区分开的英气,更添了几分新妇的世俗娇羞,人间烟火气。
观若还是更喜欢这样的眉瑾,尽管只有一日。
她是有事要同眉瑾说,事先同晏既说过,其实蔺玉觅也可以不必在这里。
蔺玉觅原本是家中备受宠爱的小女儿,在外飘零已久,见观若和眉瑾都只是同彼此对望着,并不说话,一时间也就明白过来。
“冯副将,殷姐姐,你们一起先说说话。我要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观若和眉瑾很快都同她点了点头,目送着她出了门。
再回过头来,她们同彼此对望着,心中有万千感慨,不知道该同彼此说些什么。
还是眉瑾望了一眼窗外蔺玉觅渐渐远去的背影。
“从河东出来之后,这孩子懂事的多了。不像以前一样满身都是刺,见谁便要扎谁了。”
观若也回过头去望,“我从前总担心她因为家里的事,会和你们都相处的不好,今日一见,我也就放心了。”
“说起来,等过了年,她也有十四岁了。”
若还是煊赫鼎盛的人家,十四岁便可以开始相看人家,十五岁及笄,而后便能出嫁了。
眉瑾笑了笑,准备取下头上的凤冠,“她和嘉盛很好,如今嘉盛只是一心等着她及笄,再谈婚事而已。”
观若回过头来,一时间要问,见眉瑾要摘凤冠,又一下子被这件事吸引了注意。
“不要摘了,便是重,也忍一忍罢了。一生也就只有这一日而已。”
凤冠摘下之后,再要戴回去,便是不容易。她和蒋掣是情投意合,女为悦己者容,她该让他永远都记得这一日才好。
见观若出言,眉瑾也就笑了笑,不打算将凤冠摘下了。
她埋怨了一句,“这东西比小时候我拿的父亲的剑还重,实在是让人忍不得。”
埋怨也是笑着埋怨,原来正红的盖头之下,眉瑾也一直都是一张笑脸。
她朝着观若伸出手去,让她在她身边坐下,定定地望着她。
“殷姑娘,知道你能过来参加我的婚礼,我真的觉得很高兴。”
“你送我的那些珍珠,我让城北的匠人打造了一副头面。准备明日行认亲礼的时候戴,你能不能在这里住上一夜?”
眉瑾的手心是很暖的,不像萧翾一般日复一日的冰凉。
观若微微摇了头,不想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眉瑾也就不问了,笑容里藏着些遗憾,“原先的那一个凤冠,有半边的翅膀摔坏了,将军后来找了很多匠人修复,才终于将它修复好了。”
尽管这件事在他们看来,是很没有意义的。
这是她会对他们之间的事说的最后一句话,若是拒绝了,她往后便不会再想了,会尊重他们的决定。
观若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眉瑾说的是晏既为她打造的那个凤冠了。
她将发髻之上的金钗一支一支抛在地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只是良时易过,他们都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再回不了头。
与其让眉瑾继续这样的,只会令她觉得伤心,又很没有意义的话题,不如还是她来说一些有意义的事。
观若自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眉瑾。
“这是什么?”眉瑾不知所以,仍然将信件展开,慢慢地看了起来。
观若一直等到她将这封信看完,眼眶中渐渐地蓄满了泪水,才开了口。
“萧大人和令尊早年间在长安生活的时候曾经是朋友。当年冯氏落难,他用尽了所有,只是让人捎了一封信到南郡。”
“他知道你那时在天水,希望她能想一想办法,将你从天水带到南郡,由她来保护你。”
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他仍然惦念着他漂泊在外的女儿。那也是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哪怕有一丝希望,他都希望他的女儿能好好活下去。
萧翾给观若看过这封信。上面的字迹凌乱,还沾了一点化不去的血滴。
若是他还能够有时间,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送出一封这样不体面的信的。
观若静静地望着眉瑾,“萧大人说,她接到这封信之后,曾经派人去天水赵家寻找过你的。”
“只是你被赵家的人藏的很好,后来又去了太原晏家,所以她没有依照你父亲信中所说的那样做。”
“毕竟他只是希望你过得好,而并不是要求你必须在南郡,在她的庇护之下。”
纵然这么多年已过去,父母之爱,不会因为时光而减少。
哪怕过去这些年,眉瑾重逢了她父亲对她的爱意,是一份弥足珍贵的礼物。
眉瑾始终都是克制而隐忍的,她听完观若的话,眼泪仍然没有落下来。
只是将那封信紧紧地贴在心口,半晌不发一言。
观若静静地等待着她将这份爱意收下,而后许久才开口,“殷姑娘,谢谢你。也请替我谢谢萧大人。”
观若取了手帕出来,轻轻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
“眉瑾,只要你今生能够平安幸福,我就觉得很高兴了。”
她再也不要看到眉瑾如前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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