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音弗将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却目不斜视,款款地朝着萧翾走去。
她原本就生地极艳丽,今日盛装,更是将她衬托地如同一朵含露的牡丹,百般地曳人心弦。
目光一落在她身上,无论男女,都根本就转移不去。
这样的袁音弗,与从前那个阶下之囚“穆犹知”早已是云泥之别。
她走至萧翾身边,将木盘放于桌上,一面为萧翾满杯中酒,一面道:“大人让我去取这十年陈的雪花酒来,我令人在酒窖之中寻了许久。”
“来地迟了些,请大人不要见怪。”
萧翾还没有说话,先是下首的李玄耀容光焕发,“美酒何怕晚,阿弗,为大人满杯,快到我身边来。”
他对袁音弗做那样的事的时候,恐怕连她的模样,她的名姓都没有搞清楚。
此刻却一口一个“阿弗”,仿佛她是他后院之中的姬妾,是他的宠娈,可以由他随意呼喝。
究竟是谁给他这样的底气的?又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可以随意使唤萧翾身边的近身女官?
和李玄耀这样的人,是说不通道理的。
他曾经想要出兵攻打南郡,今日也还是有脸做萧氏的座上之宾,仿佛他是陇西李氏的宗子,便人人都要捧着他,任由他做他想要做的事。
最好的回应,便是没有回应。
满座诸人,仿佛没有一个人听见了他的话,任由他的笑容僵在了月色与秋风之下。
四处都点了烛火,彩绘琉璃灯盏挂在四处的树梢之上,在风中缓缓地转动着,投射出不同颜色的光彩。
袁音弗已为萧翾满杯,而后便将酒壶交给了一旁的侍女。
美酒一坛,自然不会只有白瓷一壶。
身量纤纤,容色娇艳的侍女渐次走到主家与客人周围,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倒上了一杯酒。
这是要众人共饮,以贺今日达成协议的。
袁音弗已然献完酒,从容地自萧翾身边走下来,走到了她自己的位次上。
观若并不知道今夜袁音弗也要出席,萧翾却似是早已经知道萧俶会赶在今日回来,也知道袁音弗会过来,座位全已经布置好了。
他们这一列,陆将军为第一,萧翾与观若紧跟其后,而后便是萧俶与袁音弗。
观若恰是对着伏珺的。
多时不见,安邑城外一别,如今她们已经全然是陌路人了。
观若举起酒杯,到底是微微往前送了送,既是与众人共贺今日之喜,也是敬她与伏珺旧日之情,只她自己明白便好。
萧翾说了什么,观若全然没有在听,只是注意着伏珺。
她察觉到了观若的动作,举杯的动作也停滞了一分,终究是放下了那重陌路人的伪装,在先一步饮尽杯中酒的时候,也朝着观若笑了笑。
观若放下了杯盏。
很快又有侍女为他们各自添酒。
数月以来,观若几乎日日都会饮一点酒,早已经不害怕这样的场合了。
伏珺眼中的担心与不解,也很快就消散去了。
只是美味珍馐吃在口中,终究是没有味道的。
对面之人,几乎都是她从前所熟悉的,总是会有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或好奇,或关怀,当然也有恶意与鄙夷。
李玄耀倒是无暇顾及她,他的注意力全在袁音弗身上。
今日见到袁音弗,他心中定然又添了无数的猜测。
猜测她究竟有没有好好地将他的孩子生下来,今日列席,又是不是刻意在撩拨他。
且猜去吧。
萧宅之中,除却萧翾,最好的便是歌舞。
彼此都各怀心思,虽然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要于月下开怀畅饮,畅谈人生,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与其如此,还不若欣赏歌舞,以歌舞娱情,而后早些散去。
萧俶像是知道观若并不欲理会他,入席之后,反而并没有烦她。
观若一面欣赏歌舞,一面又举起酒杯,想要轻啜一口。
舞姬身形翩翩,流雪回风。在几个转身的空隙之间,观若又对上了晏既的眼神。
他同样拿着酒杯,也同样在欣赏歌舞。眼神却是冰冷的,似是根本便不觉得这歌舞动人。
也或者这冰冷是留给观若的。
这一次观若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因为她觉得自己没必要这样做。
他愿意看,便让他看好了。愿意恨,也可以一直恨下去。
终究过了这一个月圆之夜,两道城墙修筑起来,他们又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甚至她也可以看着他。
隔着宴席之间的空地,隔着无数的歌女,隔着她们的水袖,她这样望着他,是为最安全的。
他们不能将彼此推开,也不能将彼此拉地更近,在萧翾面前,他们不能说上一句话。
安静就是最好的。
分别已经有数月,再算地粗心些,便要当作有一年了。
时间这样长,月亮都已经圆过许多回了,数也数不过来。比起从前,晏既似乎又消瘦了一些,越发棱角分明,不似少年。
他又受了许多次伤,从许多处战场满身鲜血地走回去。生死未卜的时候,未必只有观若所知的那一次。
也越发不似云蔚山中的那个李三郎了。眼角眉梢,不再剩下一点稚气。
不剩任何稚气,不是孩子,所做的决定,也都不再是可以朝令夕改的了。
故人渺天涯,岁月如转烛。昔为交手欢,如今《霓裳羽衣》听在耳中,也是断肠之曲。
此时相遇,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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