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六月初三,是晏既生辰。
在淮阳事少,九江如今的战局,还远远不到需要他参与的时候,他难得地可以好好地休息一阵。
晨起时已然同众人一起用过一碗长寿面,待到晚膳之时,伏珺又亲自端过来一碗长寿面给他。
她将那面放在了晏既桌前,下巴微扬,“喏,这是你的晚膳。”
晏既给母亲的信才写至一半,闻言便放下了笔,面有苦涩,“也不必因为今日是我生辰,便三餐都须得吃面吧?”
就连母亲写信过来,也提醒他记得今日要吃长寿面。
若是身边之人忘记了,便自己遣人去灶上说一声。她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一切顺遂。
结果是没有人忘记了,连寿礼也摆了一桌,更是有吃不完的长寿面。
“晨起时是大家一起,中午是阿媛亲自下厨做的一碗面。到了晚上……”
他用下巴点了点那碗面的方向,“这又是谁做的,可有足够的面子,让我放下刘氏奉上的山珍海味,专门吃它?”
待到又开始行军打仗,他便只能与从前一样,军中将士们吃什么,他便吃什么了。
虽则想到将士们向来只能吃这些他引以为苦的东西,他会觉得有些无法言说的难过。
可他到底也只是少年人,有时候还是会馋嘴的。
伏珺瞥了他一眼,“是我做的,我的面子够不够大?是娘娘从前教的。”
娘娘是尊贵之人,自然并不擅长厨艺。不过是能在御厨的指导下,做一碗面,做一些饺子而已。
每一年他们这些孩子生辰,若到凤藻宫中,总能得一碗娘娘亲手做的长寿面。
一口一口,都是她无尽的用心与祝愿。
晏既走过来,坐在桌前,拿起了筷子。“那琢石你呢?你可用过晚膳了,既做了面,怎么不过来陪我一起吃?”
他一边说话,一边送了碗中的面入口,才入口中,一下子便愣住了。
太麻了。他好不容易才忍下了要将这面吐出来的冲动。
伏珺笑着坐到了他对面去,笑眼弯弯,“今日又不是我生辰,我自然是不用吃面的了。”
若是好吃的话,其实她倒是也不介意和他一起吃面,不过她做的……还是算了。
“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特意为你做的,你必须全部吃完,一点也不许剩。”
她见晏既面有苦色,笑地更高兴了,“娘娘从前做的面,也就是比我这一碗稍微好一些罢了。”
晏既咽下了口中的面,一脸哀怨,“你居然敢说姑姑做的面不好吃?琢石你学坏了,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伏珺轻哼了一声,“我不过是在里面多加了一点花椒油而已,你不会忘吧?”
“承平十二年我生辰的时候,我盼了一年才盼来的面,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那时她在娘娘面前吃面,也是面有苦色。害得娘娘还以为是她做的不好,愧疚了许久。
后来才知道是晏既捣乱,于是她非要他在醉春楼中请客,好好地大醉了一场。
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在长安饮酒。
“我当然记得的。那一次还遇见了高世如的哥哥高宣,遇见了九江陈氏,那个曾经在雪地里拿石块砸你的郎君陈稠。”
他们和高宣的关系向来不好,同陈稠,更可以说是有大仇。
“高宣是不要脸面的人,见我们两人在房中对饮,非要凑过来惹人厌烦。”
他同高世如一样自作多情,以为晏既将来一定会是他的妹夫。
“你也是稍微喝多了些,想起旧事,言语不合,便将酒壶砸到了陈稠头上。可惜了那一壶醉春归了。”
伏珺站起来,随手从晏既房中拿了一壶酒,又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晏既想起当日情形,冷哼了一声,“那都是陈稠咎由自取,他出言侮你,便等于是欺到了我头上来,我当时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少年意气,到如今也还是一样。
当时陈稠的污言秽语,她已经都忘了。
只是在那之后不久,晏氏满门便尽数下了狱,因为这件事,晏既又多吃了多少苦头,是她不敢去想的。
“等我们出发去往九江,或许很快便能与陈稠重逢了。”
“若是他没有因为他的言语不当,而被萧翾一剑杀了的话。”
晏既的神情十分不屑,“他也不过就是欺软怕硬而已,若是在萧翾面前,只怕连一个字也不敢说,光顾着发抖罢了。”
一牵扯到往事,总难免伤感,而他们是不能总是沉浸在伤感之中的人。
伏珺笑的有几分促狭,“陈稠当年不过十四、五岁,同高宣一起,便终日喝酒狎妓,可见也是一个喜好美色之人。”
“我听闻萧翾容色倾城,如九天神女,你猜他若是见到萧翾,会是什么情形?”
晏既愁眉苦脸地吃着碗里的面,越是凉下来,便越加难吃了。
“我母亲说,当年长安贵女,萧翾是容貌最出色的一个。”
“同我们这一代人相比,远比高世如这个所谓的佼佼者强出许多。若是陈稠真有机会见到她,只怕连眼睛都要瞪圆了。”
“萧翾从来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希望她这一次也如是,便省得脏了你我的手了。”
见晏既面色实在难看,伏珺笑着将他的碗拿了过来,“好了好了,不要再吃了,我难道还真能忍心就叫你这样吃完?”
“早同眉姑娘他们约好了去城中最好的酒楼用晚膳,我不过是欺负欺负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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