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翾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不是威胁,不是嘱咐,不是吩咐,也不是教导。
她像是在对观若说这句话,也更像是在同她自己说。
观若想一想,或许这句话,也正是萧翾自己一生的写照。
她一直都记得此刻萧翾的神情,记了许多许多年。后来她经历了许多事,每一次想放弃,都会在一瞬间回想起她的这句话。
便又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没有那么难,她还是可以继续走下去的。
萧翾伸出了手,握住了观若的。
她看起来那样年轻,不过是二十许人,可却有一双符合她年纪,或者说是更沧桑的手。
她注意到观若望着她的手,并不以为意,“我这双手做了太多的事,有好的事,也有坏的事,所有的痕迹都留存在上面。”
萧翾望着观若的,她的手莹白如玉,上面没有一点皱纹沟壑。
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却是货真价值的艳羡,“你还很年轻,还可以用这双手做很多很多的事。不要停下脚步。”
下一刻她从侍女手中接过了琉璃做的酒壶,紫色的美酒随着她的动作在壶中激荡着。
萧翾将观若的手展开,掌心朝上,而后将壶中的酒倒进了她的手中。
“你所征服不了的东西,可以让它从你手中流走。不过,你最终也总是要将它踩在脚下的。”
美酒顺着观若的指缝慢慢地低落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渐渐汇聚成微不足道的河流,沿着砖缝流动。
将金砖上的字染上了晶莹的紫色,让它们在同样的金砖地上成为了最特别的一块。
是“善终”,又是“善终”。仿佛是她看不懂的谶语。
随着弥漫过金砖的酒水越来越多,那两个字也被酒水漫过,再也没有什么不同了。不再有任何的美感,不过是一滩晦暗的水渍而已。
酒壶中的酒一空,侍女很快便将它接了过去。
落在地上的美酒不会有人珍视,只有它的香气还萦绕在观若鼻尖,是唯一好的事。
萧翾挥了挥手,殿中一瞬间又想起了乐声。
衣着华丽的舞姬如蝴蝶一般翩跹而至,鬓影衣光,掩映出丰姿千状。
站在她们中间着霓裳的歌姬,是珠楼娘子。
她们演奏的仍然是与萧翾初见之日殿中所奏的旧曲,珠楼娘子和着丝竹之声,开始高声歌唱起来。
见观若注目与珠楼娘子,萧翾亦将她的目光落了下去。
“裴灵献诡计多端,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不过她带来的这个羌女倒的确不错,不过听过几遍,便能学会这一首曲子了。”
“她虽然无法理解曲中情致,可仅靠天赋,也能将其中的情绪传达出五、六分,假以时日,会比裴灵献的母亲更厉害的。”
萧翾说到这里,目光晦暗了一瞬,没有再说下去。
观若已走了神,裴俶最终没有将珠楼娘子送走的原因,便是要她为萧翾献曲么?
萧翾的目光重又落在了观若身上,在这乐声与酒气之中,她忽而问她,“你爱梁帝,抑或是爱晏明之?”
萧翾讨厌旁人对她撒谎,也好像没有人能在她面前撒谎。
观若诚实地回答她,“我从来没有爱过梁帝,我唯一爱的人,唯有一个晏明之。”
她知道晏既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这世间再没有一个男子能够比得上他。
他无论同谁在一起,都会是一个好的丈夫,可惜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机会了。
伤害覆盖过从前的快乐,逾越了生死,她和他都要学会慢慢接受。
萧翾笑起来,“你比裴灵献诚实的多,也比他更值得人喜爱的多。”
观若来不及反应,她又道:“你说你爱晏明之,而非爱过,所以你仍然在爱着他。”
观若笑的极清浅,“这个问题,我不愿向任何人承认。”
她也不配说这句话。在爱人之前,总要先爱自己。
“我与他之间已经有鸿沟难以逾越,有千山万水不可填平,大人,请你给我一个不必承认的机会。”
一个人怎么能去爱一个曾经要了她性命的人呢。
“晏明之于我而言也是故人之子,我不愿去评判。但我的确不赞成女子奋不顾身地去爱一个男子。”
萧翾将手中的烟枪重又交给了她的侍女,有一个清秀少年,为她奉上了一盏茶。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男子爱女子,往往是当作玩物;可女子爱男子,却往往是奉若神明。究其根本,是因为男人其实根本就不爱女人,他们只是需要女人而已。”
他们需要女人为他们生儿育女,当牛做马。
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为她奉茶的少年,伸手勾住了他的下巴。
那少年顺从地将自己的脸又往前凑了一些,目光中充满了讨好。萧翾同他调笑了片刻,便又收回了手,目光渐渐冷下去,带出了一点轻蔑来。
观若若有所感,她的目光落在萧翾的指尖,“其实女人也并不爱男人,她们只是同情男人而已。”
同情男人的弱小,同情他们的自卑与幼稚。
造物之神将女人造得又坚韧又勇敢,她们能承受得了生育之苦,承受得了这世间所有的苦。
可是男人是不行的。
所以他们发明了礼教,专门用来压制女人,限制女人的各种权利,规定一个男人可以拥有众多的女人。
只因他们害怕,害怕女人的强大。
萧翾望向观若的眼神之中,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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