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终于行到萧府的时候,已经将近亥时了。
没想到江陵城这样大,从北城门到萧家,居然花了这样长的时间。
谈话谈到后来,观若和袁音弗都有些疲惫了,无力地靠在板壁上,等着马车停下来的时候。
可珠楼娘子却像是不知道疲惫,坐地笔直,一直保持着方才望向裴俶的姿势。
情之所钟,虽累不嫌,大约便是这样。
等到马车终于停下来的时候,观若和袁音弗也一下子紧张起来,立起了身子,如珠楼娘子一般,在马车中正襟危坐。
便听一个侍女道:“今夜大人正在宴饮行乐,请各位下马车,步行前往大人所在之处等候。”
珠楼娘子最渴望见到裴俶,也是她第一个下车。而后观若下来,伸手将袁音弗扶下了车。
在低下头之前,观若不动声色地望了四周一眼。
红墙金瓦,这周围的建筑,她一个眼错,几乎是要以为自己回到了梁宫里。
这可都是违制的建筑……
萧翾此刻已经树了反旗,做这样的事,自然不算什么。可这些建筑显然不是最近这几个月便能建造起来的,起码要花费数年。
可见她早已有了反梁之心。
裴俶就站在不远处,由他的一个手下搀扶着。
所有的武器都被萧氏的人收走了,就连观若她们发髻上的钗环,也是不被允许带进去的。
观若低着头,只是一心想着这些建筑的事情。眼前的情形,令她想起了很多在梁宫中生活时的事。
珠楼娘子却一心想往裴俶那边靠,被裴俶狠狠地瞪了一眼。
裴俶的声音在观若耳中,透着浓浓的警告之意,“阿珠,你又忘记我和你说的话了么?”
她已经迈出了一半的脚步,重又缩了回来。
观若并不知道裴俶曾经嘱咐过阿珠什么,她只知道裴俶原本打算将阿珠送走,却并没有依言做到。
而在萧府这样的地方,也应该谨言慎行。
他们开始跟着那个侍女往前走,一路走到整个萧府最明亮的地方去。
观若渐渐地听见了歌女的歌声,她静下心来听着歌词。
“万物去来,阴阳反覆。百岁光阴,宛如转毂。”
“悲乐疾苦,横夭相续。盛衰荣悴,俱为不足。”
“忆昔宫中,尔颜类玉。助内躬蚕,倾输素服。”
“有是德美,独无五福。生平雅容,清缣半幅。”
她一路走,听完了全部,只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什么欢庆之曲,分明是悼词。
再结合歌词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这似乎是《王文郁画贵妃像赞》,是唐玄宗李隆基为杨贵妃所作的悼文。
她之所以会记得这样有些偏僻的文章,是因为有一年袁姑姑忽而停了她原本的诗词课,要她学了很多悼亡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可是她今日再听到,却居然是在萧翾所谓的欢庆之宴上,实在是有些怪异了。
观若不自觉望了她身旁的袁音弗一眼。
她并没有注意到观若的眼神,眉头紧皱。显然也是听出来这是什么,在思考这歌曲的深意。
不过看见袁音弗的神色,观若倒是不自觉走了神。
袁音弗不过是三川穆是小姐身边的侍女,居然也学过这么多东西,是更叫人惊异的事。
这一曲完毕,观若本以为歌女会换了另一首歌来唱,结果却仍然是重复着方才的曲调,一遍又一遍重复地歌唱着。
他们终于一路走到了光亮之处。
裴俶一身玄衣,始终捂着他的胸口。
在昏暗之处看不出来,可走到烛光明亮之处,便会发觉那一块的衣料,终究是深了一些,他手心也有血。
观若正在心中嘲讽他,做戏真是做足了全套。
倒是珠楼娘子眼中的水雾越来越浓,叫人不忍心同她对视。
已经是十一月了,南郡的天气应当比河东暖一些,此时也不过是河东十月时的天气罢了。
观若身上的衣服虽然不算厚,可是也足以御寒了。
那侍女进了屋中,一直都没有出来。观若也就静下心,准备一直等在这里了。
他们之中唯有裴俶还算是个人物,可在萧翾面前,根本也不算什么。
观若知道像她这样无名无姓的人在这些大人物面前应该怎样表现,因此并不觉得委屈。
她只是担心袁音弗会有些受不住。
可乐声骤然停歇,那个侍女居然很快便出来了。
“大人请各位进殿一叙。”
她将这座建筑称作“殿”,面前却并没有悬挂牌匾,不知道萧翾将它称作什么殿。
她的话说完,又抬起头来,肃容道:“只请裴大人,还有这位娘子。”
她指的人是观若。
裴俶并不以为意,神情中也半分意外都没有。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多谢凌波姑娘。不过我觉得另两位姑娘,姨母应当也会感兴趣的,不知道能否一起进殿?”
被称作凌波的侍女没有动,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裴俶。
萧家的一个侍女,好像都比裴俶要高贵些。
她的声音清越,“若是如此,便要重新通报一次了。到了那时,或许大人连裴大人也不会愿意见了。”
裴俶行了礼,语气坚定,“劳烦凌波姑娘了。”
凌波亦对着他礼貌地笑了笑,眼中的傲气却不减,很快又转身进殿了。
裙摆拂过大殿的门槛,便像是月下的浮云短暂地漂浮在明月之前。
萧翾要见观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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