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若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转过身,继续飞快的往前跑,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蔺姑娘的那句话。雨越下越大,砸在她的衣上,发上,又穿过它们,停留在她的肌肤上。
明明是夏日,却有彻骨的冷。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蔺昭容是因何而死的,她想要逃开蔺姑娘即将说出口的那些话。观若一直都没有回头去看,她好像连回头看一看的勇气都没有。
等她停留在自己所住的营帐之前的时候,才发觉蔺姑娘一路都跟着她,沉默着站在她身后。
营帐里是吕婕妤和那个新生的孩子,营帐外是一个刚刚失去了姐姐,失去了在这里唯一的依靠的柔弱女子,说不清谁更绝望。
“我姐姐……”蔺姑娘才说了三个字,便已经被她将要说下去的那些事实击垮,紧紧的攥着手里的木盆。
观若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将要坠落下去的,是她手里于她而言过于沉重的木盆,还是她惶惑无依的那颗心。
“我姐姐她……她……之前见过你,对不对?你们说了什么?”
蔺姑娘有意绕过了那个字,仿佛再提一提,便会用尽她全身的力气。
可蔺昭容昨夜曾同她说过什么呢?说她嫉妒着颖妃,嫉妒她被当权之人侮辱,也嫉妒她今日被人看中,有了一个侍奉仇敌的机会。这些话说出口,对她自己根本也是一种羞辱。
没有一句话值得在此刻和她的妹妹提一提。观若想要开口,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蔺姑娘显然是会错了意,她松了攥着木盆的手,任由它落到了地上。木盆太重,激起的一片水花,是观若拼命想要躲开的。而木盆落地的声响,令营帐之中也响起了如同小猫初生的微弱哭声,是吕婕妤的那个孩子。
下一刻蔺姑娘便攥住了她的手臂,如同方才攥着那个木盆。木盆不会呼痛,她却会感觉到痛。
“求求你告诉我……我只是想知道我姐姐在那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想再知道她的一点事,什么事都可以……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在这样的情境之下,蔺姑娘的力气很大,加诸在观若身上,是她最害怕的力量。
她拼命的想挣开,越努力却越是挣不开,像是昭台宫的那条白绫,像是昨夜晏既拖着她往李玄耀的营帐走的那只手。
蔺姑娘始终都不肯松开手,观若在心中无声的尖叫起来,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境。
“这是在做什么!拉拉扯扯的,活计做不完,居然还敢丢在地上!”
傅嬷嬷不知道何时赶了过来,观若才想起来方才下雨混乱,她们还并没有将已经清洗好的衣物分开,交还给她。
傅嬷嬷越走越近,扬手便给了蔺姑娘一个耳光。
她尚未长成,身量比观若还要小,傅嬷嬷是做惯了下人的,专门对付她们这些女俘,手劲自然非比寻常。蔺姑娘一下子没站稳,却仍不忘了拉扯观若,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
观若手中的木盆也被掼在了地上,晏既的披风放在最上层,从盆中摔了出来。还有那支箭头落地的清脆声响,险险没有露出形迹来,一下子把观若又拉回了现实。
若是箭头暴露,私藏凶器,她是解释不清楚的,而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成为利箭,将她置于死地。
傅嬷嬷显然也发觉了这声响有异,狐疑的走过来,想要掀开披风看一看。
观若连忙把那披风拾了起来,连带着箭头一起。蔺姑娘仍然坐在地上,捂着已然高高肿起的脸,目光茫然。
“这是将军的披风,妾已然清洗过,却又无意间摔落于地,是妾的不是。既然如今已经雨停,妾这便去溪边重新浣衣。”
傅嬷嬷见她又提到了晏既,兼且如此乖觉,也就消了心中的疑虑,傲慢道:“既是如此,快去快回。耽误了将军的事,你有几个脑袋能赔得起。”
观若的态度便更恭敬了,“是,妾这便去。”
或许是观若的态度取悦了她,傅嬷嬷没有再为难观若,只是又毫不留情的踢了仍然跌坐在地的蔺姑娘一脚,“你,把衣服都捡起来,跟着她一起去重新洗一遍。”
蔺姑娘抬起头看了观若一眼,目光中已经没有方才的善意与祈求,转而变成了观若在梁宫中最熟悉的恨意。
她没有再理会她,先一步转身踏上了今日已然走过一遍的路。
才下过雨,路上还好,林间小路却变得更是泥泞不堪了。观若抱着沉重的木盆本就难行,方才摔倒,脚踝也有隐隐的疼痛,此时更是小心翼翼。
一路上蔺姑娘都没有再同她搭话,若不是身后有人行走的声音,观若几乎要以为这林子之中只有她一个人了。
不是她一个人,这里也只有她们两个人。
观若不着痕迹的观察了四周,下过雨,浣衣的女俘都被赶回了营地,原本值守在溪边的士兵与嬷嬷们也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里平日应该的确没有什么人会来,四周林木葱翠,一些在梁宫中生长的很矮小的植物,在这里都可以肆意的长比观若更高。
这里比她生活过的云蔚山还要荒凉,人活动的痕迹都是这几日留下的,也几乎就只有一条能走的路。
茂密的林木之中,谁也说不清是危险更多,还是机会更多。但观若是知道的,这里一定不会比在军营之中作为俘虏生活更为危险。
今日或许是一个好机会。
“我姐姐昨夜是被三个士兵拖走的。”蔺姑娘的声音在林间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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