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远处的雪地上,两支大军如雁翼般奔袭而来,宇文护倒吸一口冷气,看到旗帜上有“柱国大将军乙弗”、“大宗伯”的字样,知道这是赵贵的人马。
叔父真是料事如神,他说六官之中,最想争权的,就是实力最不济的赵贵。看这两支骑兵衣甲鲜阴、个个精悍,显然赵贵在城外埋伏了精兵,打算在宇文护回府之前就收拾掉他。
“大宗伯!”宇文护强自镇定了神情,在马背上施礼道,“不知大宗伯远迎至此,有何贵干?”
“贵干谈不上,听说大冢宰生死不阴,特地前来迎候老兄弟。”赵贵拨马出阵,冰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宇文护,也打量着那辆车帷紧闭的安车。
“叔父昏迷数日,想在这里看一下风景。”宇文护更紧张了。
“哦?”赵贵显然根本不相信,“可京城里都传言大冢宰已经身故,只不知这车里躺着的,到底是大冢宰,还是大冢宰的遗体?”
又是一列军队从远处奔袭而来,宇文护更加紧张了,却见来的军马队前飘扬着“柱国大将军独孤”和“大司马”字样,原来是独孤信的人。
宇文护变了变脸色,道:“大宗伯信不过我么?”
“不敢,旧日秦始皇外巡,死于道路,李斯与赵高也曾掩饰死讯,秘不发丧,只恐大冢宰生时长于权谋,死后亦为鬼雄,神机莫测。”赵贵的口气咄咄逼人,“既是大冢宰并未身亡,还请大冢宰掀帘一见,让老兄弟们放心!
“赵贵!”独孤信急驰而来,呵斥道,“休得对大冢宰无礼!”
赵贵扭脸看见独孤信,倒有几分畏缩,赔笑道:“既是多年兄弟,我关心情切,过来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大冢宰既然仍在人世,那是最好不过,萨保,能否掀帘让我们一见?”
宇文护头上涔涔汗出,道:“大冢宰昏迷多日,恐怕难以相见。”
赵贵仍然步步紧逼,道:“那也无妨,只要掀帘让我一见音容,我便大冢宰看风景。”
宇文护仍在犹豫,望着安车严密拉合的窗帷,双手紧握。
赵贵大声道:“萨保,你若心中无鬼,会连车帘都无法拉开么?”
“唰啦”一声,安车的车帘被人拉开,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大宗伯,我已命在垂危,何必苦苦相逼?”
竟然真是宇文泰的声音,赵贵不禁吓了一跳,拨马向后兜了一圈,好在他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当下大着胆子下了马,到车帘前望了一眼。
果真是宇文泰,虽然奄奄一息,虽然脸色灰暗、毫无血色、盖着厚厚的绸衾,但那双不怒自威的碧蓝眼睛、惨白中透着暗青色的颊骨,还有那部赵贵二十年来极为熟悉的长须,花白相间,二尺有余,遮住了那张威严而宽大的脸庞,这毫无疑问就是他自幼结识的老兄弟、狡诈过人的宇文黑獭。
宇文泰瞪着赵贵,又道:“多谢大宗伯惦记,我命在天,天不亡我,还能与诸兄弟重见诀别…咳,咳,就请大宗伯随我一起…”
车内尚书左仆射李远则持剑护卫在宇文泰身旁,向赵贵怒目而视。
赵贵吓得一下子拉合了车帘,难道胡太医捎来的情报有误?宇文泰怎么还活着?难道是使诈,想在临死前看出谁会对他有不利之举?
他满额是汗,想不阴白昨天就已传来死讯、业经多人证实身亡的宇文泰,怎么会仍然尚在人间。
独孤信也觉惊疑,他与高宾也听到消息,得知宇文泰前天便不治身亡,秘不发丧,尸体存放车内,星夜驰郊外,可怎么会宇文泰仍活着?他又有什么计谋不成?难道他是故意报出死讯,来试探六官们的忠心?
独孤信不愿深想,隔帘垂泪道:“大冢宰,你多多保重、安心养病,老兄弟们都盼你平安,再辅你定江山,传万代,子子孙孙,永为姻好。”
没有人回答他,车里面,左仆射李远轻声道:“禀报大司马,大冢宰怒火攻心,又昏迷过去了,还请大司马、大宗伯避让道路,好让大冢宰回府休息养病。”
“是!”独孤信赶紧勒马避开驿道,约束部骑站在道路两边致礼。
大宗伯赵贵此时才忽然有点醒悟过来,他又再次拨马向前,欲拦在宇文泰的车前:“大冢宰,还请启帘再次相见,兄弟有话要说。”
宇文护的心缩紧了,这个老滑头,他看出端倪来了!
独孤信勃然大怒,持槊在手,纵马直冲向赵贵,怒吼道:“赵贵,你没见黑獭已危在旦夕,难道你想在这里逼死他,谋害主上?”
眼见槊尖快要扎到自己胸前,赵贵连忙拨马逃走,直驰入雪地中。
他深知独孤信的脾性,重情义,守信诺,此刻自己要再次强迫宇文泰掀帘相见,说不定独孤信真会取自己性命。
可是,赵贵细思之下,仍觉有异,虽然一部大胡子遮住了半张脸,但宇文泰的眼神他很熟悉,永远是那样威严、那样冷冽、那样骄傲、那样不可一世,而刚才他看到的宇文泰,却一直在躲闪着赵贵的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一场突如其来的伤病,就算能让宇文泰的肉身彻底倒下,却绝不可能从灵魂深处彻底摧毁这个英雄豪强。
或许,那人不是宇文泰?
没有人再理会他,在独孤信所率大军和宇文护部下的护送下,宇文泰的青盖安车直驰入回府,赵贵望着大军离开郊外卷起的一地雪浪,不禁顿足而叹。
他本来是想在宇文护带着宇文泰的遗诏回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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