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校长见钟师傅不动,自己跑上去就要扛门闩,严阵以待的教师们忙上前拦着说,苏校长开不得,苏校长开不得!
这时,门外响起了警车声。听得外面乱了一阵,很快平息下来。
钟师傅开了门,马所长进来说,苏校长,你们要好好教育一下学生。今天晚了,我们明天再来。
第二天,马所长黑着脸来到学校,把案情说了一遍。苏校长十分气恼。了一被打的事还没处理,白秋又惹出这么大的祸。马所长说,这是一起恶性案件,不处理几个人是过不了关的。
马所长也没讲怎么办,仍黑着脸走了,苏校长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变得这么不听话了。他们兄妹三人本是最让人羡慕的,却出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弟弟。他感到很没有面子,便同老婆商量,说,白秋你不让他受受教育,今后不得了的。送他到派出所去,关他几天!
老婆不依,说,派出所是个好进的地方?进去之后再出来,就不是好人了!
苏校长就是固执,非送儿子上派出所不可。老婆死活不让,说,白秋也只是参加了这事,要说起来,最先提起要打三猴子的,是朱又文。为什么你硬要送自己儿子去?苏校长发火了,说,我是校长,自己儿子都管不住,怎么去教育别人的儿子?别人家孩子在学校没学好,都是我校长的责任!
他不顾老婆苦苦哀求,亲自送白秋去了派出所。马所长这一次倒是很客气,热情接待了苏校长,说,要是所有家长都像你苏校长这样配合我们工作,严格要求自己孩子,社会治安就好了。苏校长苦笑道,自己孩子做了错事,就要让他受受教育,这是为他好啊!
两人说好,将白秋拘留一个星期。
苏校长一个人从派出所出来,总觉得所有的人都望着他,脸上辣辣的。城里没有几个人不认识他的。一路上便都是熟人。似乎所有熟人的脸色都很神秘。他便私下安慰自己:我从严要求孩子,问心无愧。所有家长都该这样啊!想起马所长今天的热情,他便原谅了这人平日的无礼。
两老口在家火急火燎地熬过了一个星期,苏校长去收容所接儿子。不料收容所的说,人暂时不能放。苏校长一听懵了,忙跑到派出所问马所长。马所长说,情况不妙啊!三猴子和红眼珠的伤都很重。特别是三猴子,人都被废了。医生说他不会有生育能力了。
苏校长嘴巴张得天大。这么严重?这么严重?
苏校长只得回去了。老婆哭着问他要人。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送白秋进去也许是个错误。
临近高考了,苏校长四处活动,都未能将儿子领出来。两老口没办法想了,去找了朱又文的父亲朱开福。心想凭朱局长的面子,说话还是有人听的。苏校长转弯抹角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通,暗示白秋实际上是为他们家孩子朱又文背了过。
朱开福却说,我这儿子学习成绩的确不好,这我知道。但他听话倒是听话,从不惹人撩人。
苏校长见朱开福有意装糊涂,只好直说了,要请他帮忙,将白秋弄出来。朱开福满口答应,说,这事好说,我同公安局说声就是了。小孩子嘛,谁没个打打闹闹的?
可是左等右等,白秋还是没有出来,这是苏校长平生感觉最闷热的一个夏月。
这天,他又去收容所看望儿子。白秋痛哭着,求父亲领他出去参加高考,说今后一定听爸爸妈妈的话,一定考上北京大学。苏校长老泪纵横。他这辈子除了老父老母过世时哭过,记不得什么时候这么哭过了。
白秋到底还是被判三年劳教。
苏校长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极大的惶惑。“*****”中,他受到那么大的打击,也没有这么痛苦和迷惘过。那时他真的以为自己是从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身上的罪孽是先天的,必须好好改造。当时天下通行的逻辑就是如此。现在是治平世界了,怎么叫他更加不明白了呢?
这事成了白河县城最大的热门话题。都说太可惜了,太可惜了。谁想得到呢?他哥哥姐姐那么有出息,他一个人到笼子里去了。真是一娘生九子,连娘十条心!
三年之后,白秋回到白河县城。他发现县城只是多了几栋高房子,没有其他变化。他的那些同学,考上大学的还没有毕业,没考上的多半参加工作了。了一还在上海交大上大四。朱又文已在银行上班。
白秋成天在家没事干。爸爸妈妈都已退休,成天也在家里。姐姐和哥哥都留在了北京。白秋一直记恨爸爸,不太同爸爸说话。妈妈总望着他们父子的脸色,只巴望他们脸上能有一丝笑容。但父子俩总是阴着脸,老太太终日只能叹息。
白秋天天在床上躺着,脑子里乱七八糟。他根本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劳教农场那漫无边际的芦苇总是在他的脑子里海一般汹涌。在刚去的头几个月,他几乎没有一天不在设法逃跑。初冬的一个晴天,芦苇在风中摇曳。白秋同大家在油菜地里除草。这里的油菜地也一望无涯,几百号人在这里排开极不显眼。快到中午,白秋偷偷钻进了芦苇里。他先是慢慢前行,估计外面听不见声音了,他就拼命跑了起来。他知道,只要一直往南跑,跑出这片芦苇地,再渡过那片湖水,就可以回家了。他飞跑着,什么也不顾,听凭芦苇叶刮得脸和手脚生生作痛。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他跑不动了,倒了下来。他闭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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