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宫是中规中矩的梦唐宫殿,自然不及这座紫阁别院新鲜,但要论舒服却是两者各有千秋了,元秀方才说离宫不及别院,无非是头一次见到吊脚竹楼这样的建筑新奇罢了。这会被薛氏说穿,却没来由的想起了宪宗皇帝,她这个父皇继位之后多半都在忙于政务,哪怕是她这个唯一的元后所出之女与他见面的机会其实也不多,众子女里,要说宪宗最花过时间的除了做过太子的丰淳外,便是长女平津——平津出生时,宪宗皇帝还是太子,虽然怀宗皇帝久不问政事,但当时的宪宗还是有比较多的时间去逗弄女儿的。
等元秀出生时,宪宗已经立丰淳为太子,在这种情况下,宪宗不遗余力的培养着帝国新的继承人,对女儿们就更加顾不上了,除了年节及大典的宴会上,平素也只有王惠妃侍寝前,元秀可以被问上几句。而元秀记忆里,她到王惠妃身边时,似乎宪宗皇帝已经很少召王惠妃侍奉了……这些想起来,不免有些失神。
等她醒悟过来时,却正听见采绿拍手叫好道:“……既然如此,别院中可有钓杆么?”
只听别院的管事笑着道:“钓杆自是有的,其实在别院里钓着都是放养下去的彩鲤,虽然好看,肉质究竟不及山涧所出,高冠瀑布下的野鱼却是鲜美无比,因贵主今日到,昨夜仆特使人去那里设网抓了几条,以瀑布下潭水养在厨下,贵主可要尝一尝?”
元秀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她们在路上用了从大明宫带出来的点心,饿倒是不饿,见旁边采绿渴望的看着自己,不由扑哧一笑,道:“那么就盛些汤来看看。”
那管事忙答应一声,趁机退了下去。
因元秀来前就告诉他们会自己带足伺候的人手,不必另外预备仆妇,管事走后,元秀回到正厅坐下,又叫薛氏与采绿也不必拘礼,都坐下来歇息一二,便觉得周围一片幽静,偶尔漏进一两声鹊鸟虫鸣,说不出的空寂之感。
采绿四下里看着,却被她发现了方才几人都没留意的厅上中堂,龙飞凤舞,忍不住抬起头来辨认着,元秀回头一看,立刻认出正是一幅竹之十德,她忍不住问薛氏:“大娘,我那四舅舅,可是看过典籍中记载的汉武帝时甘泉祠宫?”
“阿家,那是什么?”采绿好奇的问道。
“甘泉祠宫也是竹造。”元秀解释了一句,“其实今日这样的晴朗之日,居于竹楼只觉得清爽,这种楼阁,本该风雨飞雪之中入住,才能感觉到其中的疏朗轩举——尤其急雨击檐若促弦、密雪飘窗似碎玉,最能助兴!”
薛氏望了望窗外天色,不觉笑了起来:“九娘当真是有福之人,心里想什么,就来什么。”采绿还以为她是说管事已经将鱼汤取来了,谁知道却是楼中渐渐暗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晴朗的天色,忽然飞来乌云聚集,处在山峰之上望去,仿佛四面八方的雷云向着峰顶聚集,山风越发的大了起来,走栏下麻绳串成的几挂竹片,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就要下雨了。
而且看势头,不会太小。
“幸亏咱们已经到了。”薛氏走到窗边看了看天色,由衷的庆幸道,终南山的山路一向都是被称为崎岖的,何况紫阁峰也不在主峰上,宗圣宫那边有皇家不惜人力物力开辟的朝圣山路,可容帝辇上下,紫阁峰这边,即使当初在这儿建别院的是其时还富贵权势犹如烈火烹油般的郭家,山路上边也是勉强能容肩舆。
若是在途中遇见了大雨,道路滑.湿,抬着肩舆的人一旦失手事情可就大了。
山雨一向就急,管事陪着采蓝及几名宫女拎着食盒、披着蓑衣进楼时,刚才还明媚的天色此刻已经是阴沉密布,豆子大的雨点儿像是同时撒到了竹楼檐上,外面是哗啦一声,头顶却是脆声丁冬不绝。采绿已经从旁寻到了火石,在正厅点了四盏宫灯,这才能够看得清楚。
采蓝把蓑衣递给她,先将食盒小心的放到旁边,解了蓑衣后,元秀见她要行礼,摆手道:“袁别鹤那边可安排好了?”
“袁统军并禁军都安置了地方,别院里早先就备好了饭,他们郎君不比咱们女郎,路上虽然用过干粮,这会却又加了一餐。”采蓝鬓发有几处已经被雨濡.湿,贴在颊上,她笑着掠开,边将食盒放上来边道,“许是冲着终南山里新鲜的饭食?”
“这么说除了鱼还有旁的?”
采蓝笑着道:“好阿家,还怕这边的管事委屈了你么?你瞧一瞧!”
却见食盒打开,一阵诱人的香气立刻传开,正中秘色瓷坛里恰是一下子慢火细煮的鱼汤,旁边四个小碟,皆是山中独有的野菜,收拾得清爽宜人,薛氏拿帕子替元秀擦拭了手,采绿替她各样都布上,元秀尝过之后,头一句却是:“这不是采橙做的。”
“采橙这会才认识了庖下的路。”采蓝笑着接口,“阿家若是吃不惯,晚膳时候想必就是她做的了。”
元秀慢条斯理的又伸了几箸,才道:“也还可以。”听她这么说了,旁边的管事才松了口气,赔笑道:“这些菜是拙荆所作,怠慢贵主了!”
“哦?你们夫妇就是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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