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四月,楚国人安葬楚康王,鲁、陈、郑、许四国君主将灵柩送到西门外,诸侯大夫们一直送到墓地。
郏敖准备任命叔叔王子围担任令尹,他向伯州犁征求意见,伯州犁否决了他的想法。
伯州犁说:“楚国的前十二任令尹(斗祁、彭仲爽、王子善、斗谷于菟、成得臣、蒍吕臣、斗勃、成大心、成嘉、斗般、斗椒、蒍艾猎)中只有一任由王子担任,而且他还给国家造成巨大灾难。历代君王弃王子而任命他人是有原因的,但是武王、文王、成王没有揭示其中原因,只有穆王说过:‘通过王子善的前车之鉴,不谷不能将令尹的职位交给一位既有资格、又有可能成为君王的人。’
“庄王能用子重,是因为他能控制子重;而共王不能控制令尹子辛,康王不能控制令尹子南,结果都给楚国造成不小的麻烦。君王这么年轻,王叔正值盛年,势力强大且野心勃勃;臣恐怕他担任令尹后会对君王不利。不如在蒍氏、屈氏中选择一人。”
郏敖说:“不谷听说,先君庄王任命子重时不是没有考虑过穆王的话。但是他又任命子重为太师,使他成为共王的教师——因为列国历史上从没有老师篡夺弟子君位的;而康王效仿庄王,也命王叔为不谷的太师,不谷命他为令尹,不也是可以吗?”
伯州犁见郏敖冥顽不灵,便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他本是羁旅之臣,能够在楚国做到太宰的高位已经非常难得了。历史事件表明,在楚国官职越高,风险越大;令尹、大司马沦为政治斗争牺牲品的概率远高于其他官职。而且楚国与晋国不同,王子众多且势力庞大,大臣们关系错中复杂。
因此伯州犁一直秉承谨慎小心的做事原则,始终避免卷入王族事务之中;他以为自己能够说动郏敖,才冒险说了这番话。但是对方主意太正,因此伯州犁说完就后悔了。这些话一旦传到新任令尹耳朵里,自己小命肯定不保。
伯州犁暗骂自己“愚蠢”,顺着郏敖的话说道:“王叔有先大夫子重的风采,当然可以担任令尹之职。”
郏敖却把话又拉回来:“不过夫子说得也有道理。这样吧,我命你担任王叔的副手,夫子要观察他一举一动,然后向不谷汇报!”
伯州犁此刻恨不得把嘴里那条惹祸的舌头扯掉扔进粪坑,但他仍表现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领命后退出去了。郏敖就这样埋了一颗地雷,最终把自己和伯州犁炸得尸骨无存。
郑行人子羽得知后也说:“楚子犯了大错,令尹必然取代楚子。这就叫:‘松柏之下,其草不殖。’”
鲁襄公离开郢都踏上返程。他刚渡过汉水便遇见了从鲁国匆匆赶来的大夫公冶。公冶首先向鲁襄公转达了季武子的问候,然后向他递交了季武子写的亲笔的密信。
鲁襄公请公冶下去休息。他除掉封印,展开密信读道:“臣听说卞邑大夫将要发动叛乱,臣不得不帅师征讨,现在已经平定叛乱,特向君侯汇报。”
卞邑位于今泗水县东,是连接东夷和南方的重镇,城邑大而富,历代归公室直辖。季武子一直对卞邑垂涎三尺,他想把它据为己有,却又没有恰当的理由。结果这次鲁襄公出访的时间太长了点,季武子认为有机可乘,便以防范东夷入侵为借口,要求卞邑大夫提供徭役,以加固防邑的城墙。
卞邑大夫怒道:“鲁国从来都没有过这种命令——东夷平静无声,现在又是农忙之时。而且卞邑只接受君主直接下达的命令,上卿也无权对本大夫指手画脚!季氏这是要打卞邑的主意了!”他断然拒绝了季武子的无礼要求,但是他的做法正中他下怀。
季武子不动声色地把公冶召来,交给他一封密信,命他即刻启程去见鲁襄公。直到公冶出发时,绝大多数大夫都不知情(包括公冶在内);国内还是一副宁静祥和的景象,丝毫看不出将要发生大乱的迹象。
公冶出发两天后,季武子宣布卞邑大夫为叛国者,随后调集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陷了卞邑。
鲁襄公大怒,他把密信用力抛在地上叫道:“想要土地却不直接请求,反而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抢劫公室,足见季氏与寡人的疏远凉薄!寡人要返回楚国去,请楚子发兵讨伐季氏!”
容成伯制止他说:“不可以!君主如果借助他国力量讨伐臣子,就不能称之为君主了;况且楚国的贪欲可不是一个季孙能比得了的。楚国战胜季孙,一定会要求更多的土地和财货,鲁国损失会更大。再有,君侯忘了崔杼请庆氏平定崔成之乱的下场了吗?季孙做了错事,见君侯不予追究,心中一定有愧,以后的行为肯定会有所收敛。这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叔孙豹表示同意容成子的观点。
鲁襄公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又把公冶召来,向他询问国内发生的事。但是令他惊讶的是,公冶对此竟然毫不知情——直到鲁襄公向他透露了密信的内容。
鲁襄公对公冶说:“季氏既然敢于欺君,欺骗下属又有什么奇怪的呢?夫子,你是季氏大夫,你看寡人是不是该流亡他国了?是不是没希望返回鲁国了?”
公冶愤然道:“鲁国是君侯的国家,谁敢阻止君侯返国!季孙虽狂,但是还不敢公然驱逐君主!”
鲁襄公被公冶的话深深感动了,随即赐给他一套冕服,公冶推辞不敢接受;鲁襄公强命三次,他才接受了赏赐。
队伍接近鲁国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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