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大朝。
散朝之后,庞涓邀请孙膑巡查军营。
二人驱车驰入逢泽大营,庞涓引他巡视几处,于申时来到中军大帐。侍从端上羹汤,二人正饮时,参将急进,将一封密函呈给庞涓。庞涓看过,放下汤盂,抿一下嘴巴,笑对孙膑道:“孙兄,楚国这场好戏,看来就要演到**了。”
“哦!”孙膑亦放下汤盂,“探报怎么说?”
庞涓递过密函。
孙膑看过,正在思索,庞涓笑道:“孙兄,请来这儿!”
庞涓引孙膑走至大沙盘前,手拿短棒,指着云梦泽边的一大片地域:“孙兄请看,这儿是涢水,这儿是汉水,这儿是沧浪水,向南是茫茫一片的云梦泽,这儿向北,是崇山峻岭,越人舟、陆二十万大军被困在这方圆数百里之内,欲进不得,欲退不能。此番楚人倒是突然学乖了,既不进攻,也不逼迫,只将越人困在那儿。”又指向夏口,“孙兄再看,这儿是夏口,楚人在江水下面打入深桩,结以网绳,又扎数里水寨,更有数万楚军持火弩利矢,严阵以待,越人上千艘船只全被锁在夏口之上,只得终日游荡在汉水里。船上运载的粮草早已食尽,许多船只欲从沧浪水入云梦泽,却又陷进淤泥里,整个成了死船。再说这岸上,方圆数百里内,楚民尽撤,莫说是粮草,即使一只活鸡也未留下。不过,越人虽断粮草,却会捉鱼,因而片刻不离云梦泽边,一日三餐,全赖泽中的鱼虾、泥螺、水草、莲藕等物,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嗯,”孙膑点头,“贤弟所言甚是。”
“唉。”庞涓望着沙盘,吁出一声富有乐感的长叹。
孙膑听出这声长叹别有意味,抬头问道:“贤弟何以长叹?”
“唉,”庞涓又叹一声,“无疆所犯之错与愚弟所犯之错一般无二,岂不可叹?”
孙膑笑问:“无疆之错,与贤弟何干?”
“记得前日之棋乎?”庞涓抬头望向孙膑,“孙兄已成大势,愚弟却是不自量力,不顾孙兄劝阻,孤意涉险,深入孙兄腹地,结果是满盘皆输。今观无疆,同病相怜,能不悲夫?”
孙膑由衷赞道:“贤弟能出此叹,膑心甚慰。孙武子曰:‘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无疆不知,当有此败。”
庞涓心中一动:“说起孙武子,愚弟想起一事。孙兄有幸得读《孙子兵法》,精进神速,实令愚弟望尘莫及。敢问孙兄何时得空,亦将《孙子兵法》讲予涓听。”
“贤弟,”孙膑沉思有顷,缓缓说道,“先生有言:‘书为死,用为活。’《孙子兵法》是本好书,但其精要,不在其文,而在其道。仅看文句,纵使全背下来,亦无用处。”
庞涓脸色一沉,嘿然笑出一声:“孙兄不教也就罢了,何必多言?”
“这??”孙膑略怔一下,“贤弟实意要读,倒也不难。待膑空闲之时,将之背诵下来,抄作一册,送予贤弟就是。”
庞涓转脸一笑,揖道:“但愿孙兄不食此言!”
“贤弟难道信不过膑吗?”
“哈哈哈哈,当然信了!”庞涓大笑几声,携孙膑之手踅回几案前,分别坐下,两眼凝视孙膑,缓缓说道,“孙兄,愚弟一直在外奔波,很少过问孙兄之事,这些日来,不知孙兄过得可好?”
“膑过得甚好,谢贤弟挂念。”
“细算起来,孙兄离开卫地,已近七年了!”
“是啊,六年多了!”孙膑吁出一声长叹。
“听孙兄这声长叹,别是想起什么人了?”庞涓笑问。
“不瞒贤弟,”孙膑苦笑一声,“在这世上,除去先生、大师兄、蝉儿、苏秦、张仪,再就是贤弟你,膑实已无人可想了。”
“孙兄在卫地别无亲人了?”
孙膑摇头。
“愚弟当年下山时,曾听孙兄言及一人,要愚弟遇到难处时可去寻他。听孙兄语气,想是与那人关系甚笃。”
“贤弟说的是楚丘守丞栗平将军。栗将军与先父是至交,膑对他甚是敬重。栗将军本为帝丘守尉,那年抗魏,卫公将他调往楚丘,后来一直是楚丘守丞。”
“对对对,是栗将军。”庞涓附和,“不过,愚弟得知,此人在卫甚不得志。”
“哦?”孙膑一怔,“此是为何?”
“卫公被王上贬爵一级,近又割去平阳,气病交加,不久前薨天,谥号成侯。卫国太师辅政,以神谕之名废去太子姬宪,立公子姬韦,姬宪及其他诸公子纷纷逃往列国避祸,栗将军等老臣不服,亦受太师排挤。”
“唉,”孙膑轻叹一声,“看这光景,卫国气数似是尽了。”
“栗将军既是令尊挚友,孙兄当以长辈事之,”庞涓眼望孙膑,“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栗将军在列国也是将才,以愚弟愚见,孙兄可使人迎他至此,同事王上,一可共成大业,二可成全孝心。”
孙膑垂泪道:“谢贤弟挂念!只是贤弟有所不知,栗将军本性刚烈,一朝事卫,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会轻易离弃旧主。不瞒贤弟,正因如此,膑自至魏邦,一直未曾捎书予他,恐他劝我弃魏。”
“哦?”庞涓眼睛圆睁,“栗将军难道会劝孙兄弃魏至卫?”
“非也!”孙膑摇头,“膑本为齐人,世受齐恩,在齐仍有家庙。栗将军早听先父讲及此事,曾劝先父弃卫事齐。鉴于卫公器重先祖父,先祖父为义所动,不肯离卫,先父以孝为重,亦不忍辞卫,致使孙氏一门为卫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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