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初七,各家串完了自家的门,又逐渐开始往别家串门了,王府没这个烦恼,天高皇帝远,他们远在西原这地方,妻妾连回门都没有指望,能串的门也就是地方两府,可西原两府纷纷落马了,不过还有别的人,但他们大多不敢直接上门,只是往门房那边再次递了年礼,表了心意。
其中,就有叶家。
如果说之前的叶家是十大商户之中为数不多幸免于难的那个,那一个年过完,叶家就好像一夜之间被抽干了精气,塌了脊梁。
初四各家商户就开始开门做生意了,唯独叶家迟迟不开门,十号一开门,伙计愣是少了一半,还个个没精打采,铺子里常用的香断货,热销的也都空了货架,俨然一副日薄西山之兆。
李予初就是这个时候见到叶清的。
叶清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淡,不过隐隐透着股释然,也不再是木着脸了,甚至连对李予初的态度都改变了不少,至少,她在离开之前还递了信,说是想再见一面。
应约,李予初来了。
这才知道叶清要走了。
一个年过去,叶家如受重创,叶清却要离开,两者一定有联系,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叶清怎么突然想开了,不再执着于穆远山的命,不在执着于报仇。
“叶夫人。”李予初没什么话好说的,左右叶清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保重什么的,她完全没有必要开口,别的又显得有些虚伪,更惹人不喜,千言万语和万千期盼都在这一句“叶夫人”里了。
郡都城外的官道上,叶清看着四通八达的路,低头一笑,说:“你说得对,他应该不喜欢我变成那样,而如今的叶家,或者应该说,很久之前的叶家就跟他以为的不一样了,或许,到此为止,我做的事儿也是他希望的,就此收手也是好选择。”
“的确。”
作恶的人能被惩治,除了朝廷知人善任和慕容瑾胆大心细之外,叶清的确是没少出力,至少,没有她,也就没有办法那么快的解决掉那些盘踞西原多年的商贾。
叶清,不,应该是顾嬅,顾嬅释然一笑,仿佛整个人都重新有了光彩,恍惚间还能看见十几年前的那个年少轻狂的顾姑娘影子,或者,应该说,十几年来的仇恨和孤寂还没来得及摧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姑娘。
想了想,顾嬅又道:“之前是我口不择言,姑娘今日肯来,相必也没有太怪罪我,对吧?”
“自然,叶夫人所言,事实而已,怎么说也都还是那回事儿,没什么好介怀的。”如果是叶清,的确也还能接受,换个人来,介怀不介怀待会儿再说,等到她一边哭一边后悔的时候再说。
顾嬅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的特殊待遇,也不难知道是为拖了谁的福,可正因为知道,这才觉得可惜,既然两心知,何苦天意弄人?
再想想那封跋山涉水而来的信件,顾嬅感慨万千,最后居然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往事不可追,可她至少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忆……
“我会回顾家,日后如果……算了,大概也用不着我,不过万一用得上,你也不必客气,去封信知会一声即可。”世事无常,谁又能说的准呢,顾嬅想,希望不会有那一天,至少这样的话,还能说明她过得安稳,无风又无波。
顾嬅说话一向如此直白,很多时候都不怎么讨巧,可这话里是实打实心意,虽然顾嬅她转变得太快。
“那,预祝夫人一路顺风,此后喜乐安康。”好不容易放下往事,重回故里,若是依旧多灾多难,未免也太惨了些。
叶清应了这句,更希望然后这话也能被应验,时辰不早了,她转身上了马车,跟了她多年却在这么些年的一次次博弈里成了哑巴还毁了容的丫鬟,匆匆冲着李予初主仆行了个礼,跟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而动,却又在行了七八步的距离时忽然停了下来。
只见顾嬅掀开帘子,微微探头出来,说:“上回你说,我夫君不希望我被从前的事从前的仇束缚,更不希望看到我在其中苦苦挣扎不得安宁,可这话,今日我也送还给娘娘,前路太长了,总得往前看的不是?”
在主仆两人愣成呆头鹅的时候,顾嬅的马车就已经消失在拐角了,只有远处扬起的尘土提醒着她们顾嬅主仆是真的离开了。
春雨小心翼翼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默默咽了咽唾沫,顾……叶夫人怎么什么话都说?
不过道理是不差的,他们家主子才二八之龄,的确是没必要跟往事死磕,可……可春雨想破了头也不明白,得在什么情况下他们主子才会接受王爷。
这话从叶夫人嘴里说出来其实比从其他人嘴里要好得多,毕竟,他们主子跟叶夫人所有的交情都是从那位开始的,换言之,如果没有那位,就凭叶夫人的性子,他们家主子估计下辈子都不会这么操心叶夫人。
马车上的主仆俩也是不太放心,面对旧仆隐而不发的不解,顾嬅看着沿路早已陌生的风景,徐徐叹了口气,怀里的信还是热乎的,不远千里寻她又来信,她这位表弟,是真的操碎了心,也是真的用情至深,可,信里说的却是求她开导一二,多可笑,痴情才是悲哀。
“这些话总是要有人说的,能向前看,又何必纠结过去,她不是我,她可是顶着李家女的身份进王府的啊……”顾嬅想,叶郎弥留之际千方百计留了话给她,虽然过了十来年她才听到,可当时的心境大概也相差无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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