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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离京是大阵仗,沿途只能歇息在驿站,而驿站多半不是在繁华处,不过总归是要途经城镇的,是以还是难以避免与百姓相遇。
往年皇子离京之际,少不得有沿途的父母官号召百姓长街相送,只是慕容瑾是个被贬的,虽然没有直说,但是半个月了,这点儿消息还是能传出去的。
但是,还是有零零散散几个百姓跟着车驾,到了繁华些的地方,临出城了,还有人过来送点儿东西。
倒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百家米。
一家一把米,算是一种最为朴实无华的祝愿,毕竟民以食为天。只是,就这被贬的,居然还有两三升!
李湘透过马车小窗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为首的几个长者旁边还跟了两三个“泥猴”,一行人脸上堆满了笑,而没怎么推脱就接了那袋米的慕容瑾,依旧白衣胜雪,粗布麻衣也穿出来了一种独一无二的出尘绝艳来。
默默放下车窗帘,李湘拿了块儿糯米糕慢慢啃,连下车应付一二的心思都没有。
那一脚踩空,她突然想起来了点儿东西,她才隐隐约约知道她有多对不住薛子易。什么情投意合,什么两相情愿,什么竹马青梅,无论是旁人口中的还是立夏她们口中的,她都忘了太多了。
倒是后来几个月他隔三差五送点儿小玩意儿,时常逗她,偶尔还动手动脚的,居然那样也有了一些感情。
最起码,她对于这个睁开眼就有了的未婚夫,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甚至,在没有人提醒她婚期的情况下,没多久她自己就有些期待了。
薛子易对她很好,但是仔细想想,那几个月里,好像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情能让人觉得他是喜欢她的,就连口口相传的万兽山一事,他也绝口不提,事实上,他从来都没有提过之前如何如何,偶尔她想起来了随意问了,他也只是随意答了,或许并不在意,甚至于,这绝口不提的姿态,都能让人觉得他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儿,只是又好像每件小事,小到递过来就是随时能入口的温热茶,都在说,他喜欢她。
她是信的。
一直相信的。
可终究是不由人。玉湖上的算计,现在想想,好像早就有了征兆。
冬至那晚,薛子易被派出去,她进宫次日,父兄被派出去了,那天是二十九,年前最后一天。
哪有大过年非要把一家子的男丁都弄走的道理呢?
明面上,宫里可是向来都待他们家不薄的……
零零散散的回忆和道听途说来的碎语涌出来,让人头痛欲裂,李湘揉了揉太阳穴。
是她对不住他。
别人机关算尽谋划的局,她一脚踩了进去,赔上自己就罢了,白白辜负了他的情。
大婚那日,她听说他来了,那些人都说他险些抢亲,其实不然,他不会,因为她不会跟他走,恰好,他也知道这个。
若是会走,若是能走,何必等到那日,早就走了,不用谁来带,她自己就走了,他若是耿耿于怀,那就一拍两散,若是不计前事,那就找个地方隐姓埋名。
可是,她不能。
宫里捂得严,可当时有几个颇有威望的命妇也看见了,事后又派人看着她,那时候寻死就没成,最后那把火烧起来的时候,她也不想出去,可惜绝食了几天的身子,随随便便就被打晕带出去了。
再醒过来,就在家里了,没两天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
至此,连死都不能随心。
多可笑……
她算是什么东西,哪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苦心孤诣求的,不就是个李家女么?
有多大不了。
没什么的,谁知道她能活多久呢?万一哪天就没了呢?多好。
可是,她还活着,能听能看能说能走,还能有喜有忧有思有悲。
是她错了,以为可以放下,以为可以不见便不念。
只是,她才知道,有些自以为放下的感情,自以为不再思念的人,会在某个时间,以最不经意的姿态降临,带着自己的滔天巨浪,引发地动山摇,这个时候才会知道,原来,并不是自以为的那样。
最好笑的是,她以为,可以跟慕容瑾维持一种平衡,毕竟,他对她无意,他又可以有无数良妾,甚至,可以有继室,与他而言,她不过是个李家女,最多,再貌美些?不过,以昔日慕容瑾的恩宠和美名,求什么绝世佳人能不得?没必要跟她磋磨,当然,她更无意。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太行了。
她暂且没办法说服自己,想起来了点儿事情之后,她再怎么告诉自己慕容瑾未必是幕后主使都没有什么用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针对她的计策,只要慕容瑾不出现,也不会这样,或许会有别的人,但是,他就是出现了,就是没有别的人。
她不记得也好,至少没有那么多烦恼,没有那么多的感慨,可是,她偏偏想起来了众人津津乐道的那桩事。
那不是安排好的一场“大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那是一场意外。
她不记得,薛子易也从来都不提,是以,每次听说,她都以为那是场安排好的权宜之计,为的是让他们成婚,是以,每次听到,她都以为什么惨状什么凶猛什么鲜血淋漓,不过是夸大其词。
不是的,他们道听途说来的场景,远不如实际上的震撼。
震撼到什么地步呢?
她忘了那么多的事情,这半年来,唯一入梦的事就是它,唯一想起来了的事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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