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舒的脸黑了。
裴瑜仿若是没有看到,还在对着陆怀舒笑。
“南朝的所有士族之中,只有陆氏是最不一样的。他们在最后的时候将手中的权柄重新还给了景帝。你之前说过一句话,即便是你在和景帝之间的博弈输了,你也不会投靠北朝。”
“我猜想,你至多只会割据一方,继续为南朝、为景帝卖命而已。就连现在,你居然也没有生出过自己做皇帝的念头。”
“所有的士族中,只有陆氏,始终抱着儒士的观念。就连你们家最开始借由玄学、清谈之类的和顶级的士族相处,也始终没有消减内心真正的想法。”
“陆娘子,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小人!”陆怀舒一张脸阴沉的能和锅底相提并论。
裴瑜被骂了不仅没有不高兴,反倒更觉得自己都猜对了:“我竟然不知道,其实你骨子里才是那个最为循规蹈矩的。权势你要,不过是因为长了教训,知道没有那个东西可能就会变成别人的俎上肉。”
裴瑜自己都不知道要是真的有那一天,他会不会跑去弄权。
但是依照曾经陆怀舒的亲身经历来看,这人是绝对不会的。
也不知道就陆家这样儿的,到底是怎么取代裴氏,成为当轴士族的。
末了,裴瑜摇着头笑:“你这样儿的,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个政客?”
陆怀舒从头到脚,哪里像是个政客了?
就算是,也是个最不合格的那个。
陆怀舒恼羞成怒,想着自己要不干脆直接杀了裴瑜,一了百了算了。
“想杀人灭口?”裴瑜整个人往后一靠,并不将陆怀舒此刻的样子放在心上:“可是之前你知道我知道了你的身份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做,此刻才想起来是不是有些晚了?”
陆怀舒越发觉得之前她没有在一听见的时候就直接将裴瑜给杀了简直是她失策。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裴瑜笑道:“我到底是裴氏的郎君,所以即便是你现在真的杀了我,日后也会和裴氏交恶。与其如此得不偿失,倒不如你忍耐些。”
被人抓住小辫子不是什么好感受,陆怀舒冷哼一声。
“你我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
陆怀舒才不想看见裴瑜小人得意的样子,打击他。
裴瑜被嘲讽了也不见不高兴,反而有了闲心去提醒陆怀舒:“你肩上正落了一片秋叶。”
陆怀舒斜倚的位置正巧是在秋风落处。
她微微偏了下头,伸手拂去肩上落叶。
那时少女眉眼温和,趁着背后飘落的黄叶,竟有些静谧的美。
裴瑜上次见到陆怀舒像是最寻常的世家娘子,还是她从望蔡县城回来时手执素色灯笼时。
“你发什么呆?”但这人一开口,所有的静谧美好就全都消弭的一干二净了。
裴瑜回过神儿来,陆怀舒正皱着眉。
“也没什么。”裴瑜随口找了个借口:“我是在想,你若是被陛下留在京城了可怎么好?”
“应该不会的吧。”裴瑜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陆怀舒却是真的开始考虑起来了:“陛下为什么会要我留在京城呢?”
但旋即她又想起来,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说起来她是汉人,又没有根基,就算是魏帝真的起了心将她留在长安也不是不行。
至于平定江南的事情,却不是当务之急。
江南要彻底平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也不是非要陆怀舒不可。
魏帝没有理由放她出去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下子,陆怀舒开始担心起来。
“只是有可能罢了。”裴瑜见她现在着实是担心的很的样子,不由好笑:“何况就算是真的留下来了,做一段时间的天子近臣,对你也有好处。”
陆怀舒有战功,大家都知道她能打仗。
她更加薄弱的其实是在京中没有自己的势力、没有枝枝蔓蔓的关系。
所以从客观角度看来,陆怀舒留在京中不是坏事。
但陆怀舒低下了头去。
“你不愿意?”裴瑜怔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陆怀舒居然是抗拒的。
“你不是说,不想做别人的俎上肉吗?”裴瑜觉得陆怀舒的心态有些怪。
但陆怀舒只是皱眉。
“我想,但是裴瑜,”她站直了身体,双臂伸展,歪着头问他:“你也觉得我不是一个很合格是政客。”
对于政事,她从来都是旁观的时候多,后来不耐烦了,还曾经跑到军营里去练兵也不愿意和父亲坐在一起讨论那些弯弯绕绕的政事。甚至就连军中的辎重也是有人帮着她打理而她不要费心的……
陆怀舒愣了一下。
裴瑜也在沉思。
他其实也看出来了,陆怀舒没有政客的素养,如果她真的掺和进去了,大抵会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你的确不合适,但。”裴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叫陆怀舒打断了。
“军中的辎重,是不是一向都是有专人打理的?”陆怀舒问他。
裴瑜清楚陆怀舒不可能比自己对军队的了解还少,她这话问出来,不是真的不知道在询问他,而是在证实自己的猜测。
“是。尤其是在异常战役中,为了保证前方战事的顺利,运粮官是不会轻易换的。”
裴瑜现在做的这个“司马”,其实和运粮官是差不多的职务。
“你是司马。”陆怀舒猛地看向裴瑜,一字一顿:“你一直跟在平昌郡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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