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夫人,今日之事,并非只有祝现行迹。”英和这时也看得清楚,嘉庆听了孔璐华之问,也是一时语塞难言。便即主动向孔璐华告知道:“今日我等所闻,那茶馆并非只有藏匿祝现一事,更有甚者,他们私设书场,蛊惑民众前来听书,皇上年初便有禁令,多有诲淫诲盗,蛊惑人心之事,因此应当严查!所以今日无论有无祝现,我步军衙门都会发兵,却不想冒犯了夫人。”
“冒犯了我?英大人,你冒犯的是那些听书之人吧?”孔璐华当即反问道。
“孔夫人,这是朕的意思,民间说书之人,朕也略知一二。”嘉庆看英和单独与孔璐华辩论,似乎有些不占道理,只好自己解释道:“他们往往不辨是非,唯求百姓快意,就譬如他们说的结拜之事,看起来这结拜兄弟,是为了什么兄弟义气,可事实上呢?往往有些无知百姓,一人犯事,其所结拜兄弟,不问他有无犯法之举,只求宣明义气,结果反倒是一同到官府来暴力抗命。还有些人,假借结拜之名,其实不过为了合伙行劫,仗着人多势众,便去大举掳掠财物,如此之事,朕身为一国之君,还能不管吗?不说别的,阮元近日在江西所报钟体刚一案,不就是三十余人一同结拜,然后假借‘天地会’之名,在民间骗取财物的事吗?难道你连自己的丈夫,朕钦点的江西巡抚,都不愿意相信吗?”
“回皇上,妾的夫子捉拿那钟体刚,是因为他勒索百姓财物,咎由自取。可皇上您想想,难道每个结拜之人,都一定会相与为恶,进而危害百姓吗?那也请皇上看看这个。”说着,孔璐华便将自己方才取来的《三侠五义》摆在了嘉庆面前,道:“这《三侠五义》是近日新出书作,讲得是宋仁宗时包公故事,妾方才已观其大略,其间亦有民间结拜之所谓‘五鼠’,但这些结拜之人,并无危害一方之事,反而为包公清正之名所折服,相继入了开封府衙门,被皇帝授予官职。他们上能护卫朝廷,帮助天子和包公铲除奸佞,下能护佑百姓,使民间劣绅不能为非作歹。如此忠义之人,难道仅仅因为有结拜之事,皇上便容不下吗?难道皇上胸襟气度,尚不如这中的仁宗皇帝吗?还是说,皇上您其实根本就不想惩处那些奸佞劣绅呢?”
“孔夫人,你这话说得也太过了,朝中若果然有了奸佞,皇上自会惩处,哪里需要什么民间之人?难道皇上这些年严惩的贪吏还少了吗?”英和见嘉庆言语上占不到上风,也当即替嘉庆辩道。
“皇上,妾也再问您一句,若是讲书听书之事果然有伤风俗,是眼下民间大害,那《三国演义》这部书,皇上是不是也要一并禁了?”孔璐华又问嘉庆道,这一问嘉庆却更加无法回答,因为三人各自清楚,《三国演义》不仅是民间讲书最为常见的说部之作,而且八旗之人也大半好读《三国》,熟悉其中故事,若是对于果然不分青红皂白一概禁止说讲,寻常旗人听书之事也将大损,这自然是嘉庆与英和不愿意看到的。
听到这里,嘉庆和英和也都一时无言以对,嘉庆也只好对孔璐华道:“孔夫人,今日之事朕清楚了,那家茶馆,朕会下旨让他们重新开业,至于说书之事,这次也……暂不予追究了。”
但直到孔璐华离京之时,嘉庆在捕拿天理教余党、禁限之事上,仍没有进一步下发诏旨开禁,民间因捉拿祝现而误伤良善之事,依然时有发生。阮元听了孔璐华所言京中之事,心中也是一阵忧郁,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妻子。
“夫子,你现在可以说了,你做这个官,究竟是为了皇上,还是为了这江西的两千三百万百姓?皇上的想法,果然便与这些百姓一样么?若是皇上所想所做,与这百姓所愿截然不同,你又该如何是好?”孔璐华向阮元问道。
“夫人,看来有些事,皇上那边确是有些固执了。不然这样,下次我上奏之时,也将你所言之事,尽量变通而言,总之是要让皇上知道其中内情才是。”阮元想了想,也对孔璐华说道。不过,即便如此,阮元却还是对她说道:“但是夫人也该知道啊,我认识皇上的时候,还没见过你呢,平日与皇上进言交谈,也比夫人要多一些啊?皇上还是嘉亲王的时候,我与他便有一面之缘,当时家中荃儿病重,皇上甘受高宗皇帝责问,却也送了药到扬州会馆,虽说最后还是没能救下荃儿,可……夫人,当年朝中形势,我比夫人清楚,所以我也明白,若皇上本非仁善之人,这赠药之事,他是决计做不出的。先前浙江救灾,我上报二成受灾,本是实情,可即便如此,皇上却让我再去详查,深忧受灾百姓不能如期受赈。若皇上真的失了仁善之心,那这些事,他都何必多此一举呢?”
“夫子,你……”听着阮元之言,孔璐华似乎还是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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