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沉默半晌,阮元方才对百龄说道:“菊溪兄,方才听你所言,今日总督部院准备的,不是一道菜,而是两道,那另一道菜却是如何?”
“伯元,不想你也是此道中人啊!”百龄笑道:“来,把我准备的那道鹅腿,也都给各位大人抬上来!”
下属应声而去,不过片刻,又一道菜被摆上了餐桌,各人看向那道菜时,只见盘中乃是四条切好的禽腿,这种腿体量甚大,绝非寻常鸡鸭可比,既然百龄称之为鹅腿,那多半他所言便是事实了。
阮元等人自然也清楚,这一道菜,又是单取两鹅之腿,至于其他的鹅肉,多半也被弃而不顾了。
而这时的阮元,也隐隐发觉,百龄用这两道菜上桌,其实本意不在助兴,只是想着显耀权势罢了,这两道菜自然不能与阮元整桌的数十道淮扬菜相比,可单独而论,其奢华之甚,却远超阮元桌上任何一道菜肴。百龄此举,也是在对阮元示警,只有自己,才是江苏一省最具实权之人,一时间阮元心中也有些不快,竟沉默了半晌。
“阮漕帅,伯元?哈哈,今日不是你有事相求,方才邀了我等三人前来你淮安聚饮吗?怎么,咱们这菜也吃了不少了,我们几个,可还不知道你设此宴,竟是何意呢?”这时反倒是百龄反客为主,对阮元笑道:“要不,你也将你的想法说出来,咱们一同斟酌一番,如何?”
“这……菊溪兄,倒是小弟献丑了。”阮元一边陪笑,一边也终于将邳宿筑闸之事详细讲给了三人。想着座中之人,多半朱理还可以支持自己,说到后面,阮元也连连向朱理看去,希望他主动出言,以助自己声势。
朱理看着阮元神色,自也会意,阮元说完之后不过片刻,朱理便即向百龄和黎世序道:“百总制、黎总河,我听阮漕帅说得这修闸之事,却也是方便之举,我苏州那边便有不少漕帮,这两年天天向我抱怨,说邳宿一带,要牵船而过,所耗人力,倍于往年,官府津贴又不多,这两年想要去招拉纤的船夫,都找不到人啊?若是这两处闸口果然能够修起来,邳宿储水得以充足,那也就不用再去筹备拉纤之事了,乃是一举两得啊,所以我看着,伯元这办法可行。”
“阮漕帅、朱中丞,其实邳宿筑闸与否,下官身为南河总督,本不该过问,亦不该反对的。可是……”不想就在这时,黎世序沉吟半晌,却对阮元说道:“只是今年下官巡视五坝,竟发现仁、义、礼三坝皆有毁坏之象,下官本也想着,在蒋家坝附近山冈移建三坝,此外,骆马湖亦须再增碎石滚坝一道,清江浦石码头,从来水势过甚,易为河道之患,下官想着,也需要再行筑堤,如此三项,下官即使竭力裁省开支,也需要至少十几万两银子的开销,若是阮漕帅再来修闸,只怕皇上那边,没有足够的经费啊?”
“黎总河,漕务疲弊,已是长年旧患,此闸若是能够尽快动工,也可以减免旗丁水手拉纤之苦,即便耗费些银钱,却也是一劳永逸之法啊?”阮元仍想着劝慰黎世序道。
“可是阮漕帅,南河五坝之弊,也是隐患啊?更何况这几年来,黄河决堤不止,下官……下官也是为了河道安澜着想啊?”黎世序却不为阮元所动,犹自辩道。
“好啦,阮漕帅,这件事啊,老夫还是觉得,黎总河所言甚是。”更让阮元始料未及的事,百龄这时居然完全站在了黎世序一边,道:“阮漕帅,这南河之事,黎总河是跟我说过的,黎总河移坝、筑坝、修堤三事,俱皆可行,而且所耗不过先前三分之二,如此之策,自然应该先行动工才是。阮漕帅,你只说你想在这河道上兴修两道水闸,这运道之上,果然适合修闸吗?你修闸前后,又要耗上多少银子呢?你这些都没跟我说清楚,你说,老夫为何要支持你的建议呢?”
“百总制,这邳宿一带,其实原本便有六闸,只是下官想着,这六闸蓄水,仍有不足,是以才有这补建两闸之议。至于耗银,下官方才也说了,此乃一劳永逸之举,不可仅看今明两年所耗,若是此二闸可以修成,漕帮便可省去拉纤之苦,我等自也不需额外出银,再去另雇水手拉纤,前后相抵,即便这一次需要数万两银子,下官想着,却也有长久之利啊?”阮元仍是对自己的修闸之议充满自信。
“阮漕帅,伯元,稍安勿躁,我又没说你这办法,就一定不能实行啊?”只是百龄话虽如此,面上却已经带上了三分不满:“只是本官也知道,你从来是务实之人,那你也应该清楚,本官同样是只看实际,不重虚言的,要不,再过两日,咱们也再去邳宿沿线亲眼看上一看,若是这闸果然能修,我又何苦为难你呢?”
“这……菊溪兄所言甚是,那就劳烦菊溪兄了,下官这两日便即准备船只,待我二人前往邳宿一观,再请菊溪兄定夺吧。”阮元知道,面对百龄这样的问话,他本也无法回答,只得亲自带着百龄前往沿线一观,方才有说服他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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