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阉奴,你不过多得苟活几日,有何面目在此讥笑于我?”广兴自然清楚,这日便是自己绝命之日,可看着鄂罗哩,却仍如先前一般不屑。
“唉,是啊,我是个阉人,或者说,从我进了宫那一日起,我也就不配与侍郎同列了。可即便如此,广侍郎,您至于把话说得那样绝情吗?老奴已经绝了后了,您还对老奴如此不留情面,您说……”可是说到这里,鄂罗哩忽然话锋一转,凑了上前,小声对广兴道:“老奴本也只是想着,用绸缎之事敲打一下侍郎,也算为老奴自己出出气,可谁想到,侍郎贪贿之数,竟然那么大啊?”
“绸缎之事,难道你……”广兴听到这里,顿时如梦方醒,先前内务府的一切不解之处,似乎在鄂罗哩的暗示下,都已经有了答案:“是你……是你害得我如此下场!”
“广侍郎,这话你说错了,你为什么不想想,这广储司的庆善,他是何人?我和他认识都三十年了,你呢?你在内务府,什么时候对他庆善说过一句好话啊?其实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皇上从来节俭,不想让绸缎浪费在库里,就这样一句。剩下的……侍郎来责怪老奴,可侍郎你为何不想想,庆善从广储司调出绸缎的时候,你本是可以亲自清点的啊?只可惜你那时骄纵志满,内务府的事,你都不屑一顾,这样说来,老奴又何错之有呢?”鄂罗哩倒是神色不变,依然如同可怜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般,对广兴不住感慨。
“鄂罗哩,你这个奸恶小人,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广兴眼看自己输得一塌糊涂,也只好垂死挣扎。
“广侍郎,事到如今,你还是执迷不悟吗?”鄂罗哩也感叹道:“你为什么不自己想想,这次若是只有绸缎之事,你不过被皇上罚几个月紧闭,到时候,这内务府、刑部的事,皇上离不开你啊?可你自己外任之际,对那些府县作威作福,收受财货,这些事,是老奴逼你做的?还是老奴诬陷了你啊?这贪贿之事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本就不清白,这区区绸缎之事,你还用看得这么重要吗?老奴也听说过,你受人财货,滑不溜手,早在外任,就将银子一一出手,你以为这样办事,就留不下证据了。可惜啊,你贪得太多了,最后两千两,你还没用出去,就被皇上查了出来,这样说来,你今日的一切,不还是咎由自取吗?”
广兴听着鄂罗哩之言,眼神却也渐渐黯淡了下来,他从来以为,只要及时将外任所得财货出手,就不会留下证据,即便偶有些收受的银钱留在家里,自己家财丰厚,多半也可以浑水摸鱼。可自己却没想到,那年在河南时,最后这两千两银子,竟因自己所得众多,一直留在了府里,而马慧裕、陈钟琛等人为了供迎自己,也不惜调用公帑,将多余的赈灾银调了出来,以公济私。阴差阳错之间,这些赈灾银,粉碎了自己最后一丝求生的希望。即便自己想着主动认罪,供认了一大半索贿所得,嘉庆却也再容不下自己了。
“鄂罗哩,你作恶多端,害我身败名裂,你……你也和我一样,你没有好下场!”广兴绝望之下,竟还是不肯屈服。
“罢了,老奴把你送走了,也就该致仕归隐了。下场?老奴儿子都没有,又算什么好下场呢?只是啊,你广兴广侍郎,总是走在我前面了!来啊,送广侍郎上路!”看着广兴拒不自裁,鄂罗哩也终于失去了耐心,话音未落,身后捧着白绫的两个亲信太监便一拥而上,打开牢门,将广兴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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