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海盗内部清洗的同时,阮元的工作也还在继续,这一日又是天色将暗,阮元却依然在川堂中看着一份新拟定的条文,久久不愿离去。
“伯元,这又是什么难办的事吗?你说这天都快黑了,怎么你还在这里处理公事呢?”杨吉此时正好到了川堂之侧,看着阮元专注于那份条文,一时不解,便也主动上前相问。
“杨吉,其实这件事说起来,还跟我们熟悉的一个人有关系呢。”阮元却也不在意他过来,对杨吉道:“你还记得之前金华山里的棚民林四吗?我想着去年大雨,他那里土地本就不好,只怕一场雨下来,收成大减,甚于其他田地,所以我便派了人过去查问。果然,林四这两年,过得一日比一日清苦,若是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只怕他再熬个一两年,就只得沦为流民了。而且,眼下浙西山地,棚民越来越多,其实对于耕垦之事,反倒不利。很多山区树木被大量砍伐,每逢雨季,便有沙土流失,不仅土地收成越来越差,还把其他临近山地的田地给破坏了。如此下去,浙西所有百姓都将深受其害,所以我定下了这《棚民保甲法》,责令浙西府县对棚民严加登记,之后不得再允许外省之人迁做棚民,不宜耕垦的土地,也责令他们一一回赎,不再开垦。若是土地不再被破坏得那么严重,林四那块地,或许还能好转一些吧?”
“嗯,林四那块地我当时看上去,还可以,若是他生计上的压力小一些,或许你的办法也有效果。”杨吉对林四那边的实际情况也不太了解。
“其他事也有不少啊,你看,今年浙东那边,又经历了几个月水灾,我分身乏术,都只得让爹爹帮忙救灾。可入了冬呢?杭嘉湖一带,之前没有雨,这一个月又没有雪,这两年浙江的天气,却比我做学政时糟糕多了。”阮元叹道。
“那伯元,你这封书信是什么?”杨吉不经意间,瞥到阮元桌案之侧,尚有一封斜置在其他文卷上的书信,不禁向阮元问道。
“那个啊,那个是李提督送来的信,你看看也好,海上的事,你本也经历过。”阮元道,这时李长庚因清剿海寇有功,升了浙江提督,原浙江提督苍保则调往福建效力,故而阮元已对李长庚改了称呼。
杨吉便也打开了书信,只看得数行,不觉惊道:“这……伯元,那蔡牵现在杀了侯齐添,之后、之后闽浙海上,便数他势力最大了?”
“是啊。”阮元道:“这蔡牵还真是与众不同啊,你看,他不称帮主,不立帮名,只称大出海,这所谓‘大出海’,应是海上霸王之义了。你当时不也和我说过吗?他有了财货,便想着分给下属,有商船之利,却不轻易追逐,知道在海上与朝廷为敌,就不能得罪商人……杨吉,这蔡牵确是个深谋远虑,又能得下属人心之人啊。看来今后的海上作战,可要困难多了,这蔡牵,绝非伦贵利之辈可以相比啊。”
“这样说,我当时还遇到了一个很强的对手了?”杨吉想想,其实要是蔡牵真的对自己下手,似乎他也没什么损失,可自己一条命也就没了,不禁心有余悸,道:“那伯元,是不是再过不久,咱们就要和蔡牵正面交战了?”
“很有可能啊,浙江鱼市在东南向来闻名,蔡牵怎么会不打鱼市的主意呢?”阮元一边说着,也一边想着浙江海上形势,道:“不过我们来年也还有不少事要做,卖油帮、补网帮、小猫帮这些浙江本地海寇,之前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清剿,在蔡牵到来之前,将他们一一剿灭,方可去了后顾之忧。这样说来,明年要做的事,可一样不少啊。”
看着黄昏将至,《棚民保甲法》也已经斟酌无误,阮元才渐渐放心,回到了后院。孔璐华早已等在院前相迎,看着阮元又一次早出晚归,也不觉感叹道:“夫子这一天真是忙啊,方才大家看饭菜都快凉了,也不愿让爹爹再等,都已经吃完饭了。我特意让孔顺哥哥给你重新热了两个菜,快些回去吃吧。夫子,你平日这般辛苦,可也好好好爱惜身体,多吃些饭啊,要不然,你真的累病了怎么办?”
“夫人,我……我一定多吃些,不会让夫人担心的。”阮元看着妻子担心的样子,也自觉有些愧疚。
“夫子,你让我们担心的事还少吗?不说别的,今年的养廉银,是不是你又没剩下啊?”孔璐华问道。
“这……本来今年倒是没用多少银子,可夫人也该知道,夏天浙东大水,我身为一省巡抚,不能不捐钱啊?为了赈济水灾,多花了三千两银子,所以剩下的,也就只有百余两了。”阮元道。
“夫子,夫人在育婴堂也捐了不少钱呢……”
“夫人,这事我确是对不住你。不过这南沙收盐章程,今年已经开始实施了。延大人说,若是以后盐税有了盈余,他也愿意每年从盐税里分出一些,以供育婴堂周转之用。这几年浙江亏空太多,我已尽了全力前去弥补,但以后的日子,我想会好起来的,来年若是能风调雨顺,自然就能积下余钱了。”阮元当然清楚,孔璐华说是希望自己多留下些余钱,可在出捐赈济之事上,她也垫了不少家用进去,又怎能不对她心生怜惜?也握住了她双手,温柔的看着妻子。
“嗯,那好吧,我就再相信夫子一次。可是夫子,以后的日子,可就不是你和夫人,还有爹爹、书之、月庄和常生这样简单了,夫子也要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了。家里的事,夫子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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