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看了看对面的山丘,忽道:“老伯,最近这些日子,这山上树木,可是越来越少了?”
林四不明白阮元意思,只好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阮元道。“那座山无人生活,是以林木留存甚多,但你这山上,因开垦之故,早先便砍伐了不少树木,这山里水源,全靠树木涵养,树木少了,水便保持不住,都流失到别处了,是以山上的树,也会越来越少。但这也怪不得你们,若是不在这里种些番薯,你们又如何生活?但总而言之,水对于你们而言,可能会越来越珍贵,就不要那样在意我们的需求了,多留下一些,自己用吧。”林四听着阮元言语,觉得也有道理,便把那个未打开的竹筒收了起来。
看着杨吉、焦循等人每人都饮了一口,阮元也对林四等人道:“各位,实不相瞒,在下便是这浙江省的学政,今日督学到此,偶然入了这片山林,才得以见到诸位。在下等人,家中用度尚属宽裕,原是不需要各位相助的。只是各位好意,却之不恭,是以这水也各饮了一口。各位生活在这山里,也是殊为不易,既然在下见到了各位,那在下也定当尽心回报各位赠水之恩才是。我这里还有些备用银子,原也用不尽的,今日便还报各位,将来若是想吃些米,便只管出去买来,这银子虽不多,也够各位支用一段日子了。”说着从身边背囊之中,取了两锭银子出来,每锭约有十两,送到林四面前。
林四等人得知眼前之人乃是朝廷贵人,也都吃了一惊,见阮元拿出银子,连忙拜倒在地,纷纷道:“大人,大人切莫这般为小人们破费,小人们受不起的……”
“都起来吧。”阮元也安慰林四等人道。“这些银子,你等只管收着吧,若你等是寻常农家,愿意自给自足也好。可你们眼下这样子,比起那些佣耕之家,尚要困苦,就算为了你们活下去着想,也该收下这些银子了啊?你们想靠自己耕种生活下去,我可以理解,可你们也看看,这里水土质地,本就不宜耕作,你等勉力度日,方至于此,却不是你们不够辛劳之故。上天对你们有此变故,也理应对你们公平些,今日我分些银子给你们,也正是合天意之举,你们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林四等人毕竟没经过系统的文化教育,更不知“天意”究竟是什么样子。听阮元说自己的行为是“天意”,也都渐渐信了,才收下银子,又止不住的对阮元道谢。
焦循见阮元捐了银子,也寻了一锭十两银子出来,拿给林四等人,杨吉拿了几锭碎银子,径自放在各人身边,便回过头去了。其余上山的船夫,也每人拿了些铜钱出来,一行人终是连番薯都没吃上一口,就下了山。直到这日傍晚,阮元的行船才找到一处临水镇子,寻了些饭食吃下。
之后数日,焦循和杨吉也看得清楚,阮元面色之上,尽是愁容,几无半分喜色。
不过,忧愁归忧愁,阮元的公务也依然在继续,很快阮元的行船过了永康,从缙云转温处水道的船只继续南下,处州与温州的督学,也一如既往,可惜的事,这最后一次远行督学,阮元并未寻到才行卓异之人。
这时的杭州学政署里,也意外来了一位拜访阮家的客人。
这日阮氏家中,孔璐华也和刘文如、谢雪一道,相互教授绘画技艺,孔璐华先备好了一幅之前画的梅花,教了谢雪些线描的技巧,也让谢雪一同尝试,从梅花的枝条开始,练习线条的运笔。谢雪试了数番,总是觉得枝条柔弱,缺乏硬度,也不禁向孔璐华问道:“姐姐,这枝条绘制,却怎得这样难啊?我……我是手上笔力不够吗?”
“不是笔力不够。”孔璐华看着谢雪诚心求教,心中自然开心,也耐心解释道:“雪妹妹,你运笔的线路,倒是渐渐成了,那应该就是使力方位,尚需要改进了。常人初学线描,多会有这种不适之处,手指上用力太多,最后线就画粗了。要学会手腕用力,线条才能细而不弱,你看看我的笔法试试?”
“姐姐,我……我或是生来手上力气就小的,这用力之法,想来也很难呢。”谢雪试了数番,却总是难以运用自如。
“来,我帮帮你。”孔璐华也走了过来,轻轻握住谢雪手腕,道:“你运笔的时候,也要提上气,把力量一点点集中到手腕上,要是现在力气不够,我先帮你扶着,待你这线条画成了,说不定就弄清楚了呢。”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用手扶着谢雪的手腕,让画笔轻轻向下划去,两只白嫩的小手交叠在一起,竟比绘出的梅花还要好看。
忽然之间,各人只听得脚步声细碎,抬头看时,原来是莲儿到了,莲儿见了孔璐华,忙行礼道:“夫人,外面来了位客人,拿了四个箱子过来,还带了几盒点心,看得我们都……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眼下太老爷一个人在外面陪着那位客人,我……我看那人油嘴滑舌的,怕太老爷应付不过来,要不……夫人能不能过去一下?”自从孔璐华与阮元做了真的夫妻之后,孔璐华也再三告诫下人,以后对自己的称呼,只能是“夫人”或“阮夫人”,却不能再叫“小姐”了。是以自莲儿、蒋二等得力家仆起,所有家中仆从对孔璐华均重新定下了称呼。
孔璐华想着自己也已是家中主妇,既然阮元不在,自己与阮承信一同招待外来客人,倒也是分内之事,也便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文如姐姐,雪妹妹,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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