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也走上前来,开了方门,见是个年纪相仿的儒生,便也请了入内。这儒生见了孔璐华,也作揖拜过,道:“见过阮学使、阮夫人,在下是这酒肆的主人,姓许,双名宗彦,原是德清人,因家人为官之故迁来杭州,开了这间酒肆。竟不想今日遇到了贵客,实在失敬。今日阮学使的开销,在下还是要归还学使才是。”
阮元也连忙还礼,道:“许先生客气了,这饮食之事,原是先生酒肆精制而成,若因我是学政之故,便要将酒菜开支,尽数还我,那也太对不起你酒肆之中这几位名厨了。可是我见先生样貌,似乎也是读书应举之人,却为何要在这里开这酒肆?想来先生也是位豁达之人了。”
许宗彦听了阮元这话风趣,自也笑了出来。之后阮元和孔璐华才知道他家世身份,原来他是明代名儒许孚远之后,父亲叫许祖京,两年前在广东布政使的任上因年迈致仕归家,许宗彦也随着父亲一同回了浙江。许家因仕官之故,早早在杭州有了家产,这家许记酒楼也是家中近亲开办,许宗彦眼下是举人,正是阮元中举的乾隆五十一年得了举人功名,和阮元算是同年,但之后十年,他数应会试不中,便有些无心应试,回到家一边读书治学,一边打点家业。这许记酒楼原本便已有十余年的根基,这两年他精心打理,竟然在杭州城内迅速崛起,已是最红火的几家酒店之一。
不过这样听着,孔璐华也有些好奇,不禁问道:“许先生,我听闻这通江桥市集,是近二十年才兴起的新市。先生这家酒肆,却是如何发展,才有今日这般兴盛之景呢?”
许宗彦道:“如此谬赞,在下倒是有点愧不敢当了。其实在下这酒肆,也并无多少新奇的方法,家中资财,还算充裕,是以所请均是浙江名厨,这几道正菜更是广询人意,多加调配,方有了今日的滋味。当然了,在下为了让酒肆办得更好一些,也用了些饮食之外的办法。夫人可知,这通江桥对面,是什么地方吗?”
“对面是……”孔璐华也忽然转过一个念头。
“不错,这通江桥对面,正是浙江巡抚部院所在。这现任的巡抚吉中丞,与家父也曾同朝为官,是以在下清楚,这几道江浙菜,也都是深得吉中丞喜爱的。是以这两年来,我们一直为巡抚部院供应饮食,吉中丞信赖敝店,有时自然也会帮敝店宣扬一番,这样知道这里酒肆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而且不乏其他达官贵人、富商大贾。想来阮学使也是经友人推荐,才知道了这里吧?不过话说回来,这经营菜品的方法,在下还是从夫人家里学来的呢。”许宗彦道。
“这又是何缘故?”孔璐华听着,似乎完全不能理解。
“夫人有所不知,在下年少之时,家父在京中刚考中了进士,授了内阁中书。当时刘文正公还健在,对家父颇为信赖,家父当时,也有幸得入文正公府上,受文正公赐宴数次。当时只觉文正公府上饮食,与京中其余诸家,颇不相同,后来方知,文正公之前曾与太上皇一同去过曲阜,故而在曲阜学得一些孔府菜的做法,后来文正公府中,便也多了这些新的菜式。是以在下想着,这美食名菜,若想推广出来,自身的美味自是基础,可这高官名士的推荐,却也少不了的。夫人觉得,在下说的,可有道理?”许宗彦笑道。
“哈哈,原来如此。”孔璐华也不禁笑了出来。只是这番解释,却也让她渐渐清楚,原来自家的孔府菜,虽然历史悠久,却也未必就是绝无争议的天下第一。至少江南这些美味,品质决不在孔府名菜之下。而且孔府菜之所以天下闻名,也不仅仅是自身的味道有多么出色。
想到这里,孔璐华的心里,似乎也轻松了许多。阮元和许宗彦也闲聊了几句,问了许家住址,希望他闲余之时,能到学政署做客,帮自己一同著书,许宗彦自也应了,便即离去。阮元看着妻子温柔浅笑的模样,知道自己和妻子的距离,无形中又靠近了不少,也隐隐发觉,和妻子在一起,原来是这样一件轻松有趣的事。
一时间二人用饭已毕,便乘着轿子,渐渐回到了学政署。刚到门前,焦循便迎了上来,满脸欣喜之色,对阮元道:“伯元,你今日出门,可真是不巧,家中来了贵客啦!”
阮元听着,也有些好奇,问道:“里堂,是什么贵客,让你这般神色啊?”
“我问过了,是现任的两广总督,朱珪朱大人。”焦循喜道:“我知道,你当年取录举人的江南乡试,座师不就是朱大人吗?眼下他就在府上等着你呢!听下面人说,朱大人这次入朝,说不定就要拜相了,朱大人也是知道你在杭州,这才特意折了过来,说要好好看看你这个好学生呢!”
“恩师?!”阮元听了,也又惊又喜,顾不得孔璐华和焦循在身后,三步并作两步,便走到了后堂。只见堂中早已坐下了一位一品大员,阮元应乡举后,也曾见过朱珪一面,眼看这人圆脸长髯,正是十年前江南乡试取录他的朱珪本人。只是十年不见,朱珪已经六旬有余,面上皱纹渐渐多了,胡须也自黑转白,花了不少。一时又激动,又伤感,忙作揖成礼道:“学生阮元,见过恩师大人。”
朱珪见了阮元,自也大喜,忙走上前来,将阮元扶起道:“伯元,这都十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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