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想着此事不难,便上前询问金简的意见,正好这天日已偏西,金简想着反正时间充足,圆明园摆放仪器之事也需乾隆允准,并不在意。很快一行人渐渐进了香河县城。
香河县虽是一个县城,城中人却不多,一行人声势颇大,前后也有数里之距,在河口一带就有不少人前来观光。可进了城半晌,却也没几个人,城中不少房屋都是紧闭之状,似乎无人。阮元身在轿中,看得并不清楚,英使一行却瞧得仔细。
好容易找到一处驿馆,一行人纷纷开始安顿卸货,两国正副使、巴罗和乔人杰这些有地位的人自然占了上等客房,可一行使团足足有数百人,香河这间驿馆根本无力承受,不少使团成员只好露天而宿,随行的礼物也只好摆在驿馆厅中院内。
不少使者眼看馆驿里再无余地,也一连不断的叫起苦来。金简听着,尤为烦心,怒道:“你们嚷嚷什么?早知道这样,走运河坐船过来多好?这小小县城,那里去找那许多客房给你们?真是自讨苦吃。”
阮元也在驿馆里落了骄,寻得一间偏房,准备住下,只见李自标犹在身旁徘徊,也唤他过来,笑道:“这一路过来,也辛苦了吧?若是今日没有你的地方住了,我去问问金大人,咱好不容易有个翻译,可不能亏待了。”
李自标也与其他中国人一样,略做一揖,回道:“阮大人客气了,其实在下本是那不勒斯神学院的牧师,此次来到使团,也备受各位大人信赖,想来还是有个地方可以落脚的。只是刚才巴罗大人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一时回答不出,想着阮大人或许可以解答一二。”
阮元对天主教原本无甚好感,但看着李自标言辞诚恳,倒也愿意和他说话,便让他说下去,李自标道:“巴罗大人想问,从我们离开大沽口到这里,这几十里路上,所见田地,半数荒芜,村子里的房舍,看着也颇为简陋。久闻国中诗礼传家,民生和乐,可为何还有这般困苦之人?”
这个问题倒是让阮元猝不及防,他从海边西归,大半时间是坐在轿子里,并没有仔细的看过周边情况。不想几个英吉利使团成员,对这些细节的关注,反胜于己,不觉有些惭愧。不过他也随即想到,香河一带原本地近运河,自己家乡扬州也是如此,百姓多从事盐漕之事以为生计,安心耕种的反而不多。便道:“此处地近运河,每年漕运,均需人力,故而百姓多不再耕种,而是去做些牵引、搬运之事,也能赚得不少闲钱,或许……是比耕种一年要多些吧?至于诗礼,向来是行有余力,则至于学。贫寒人家,有志于学,自是好事,可若是生计都要犯难,也不能强求。”
李自标点点头,正要回去告知巴罗时,忽听得脚步匆匆,几个使者抬了一件担架过来,担架上有一人,走进看时,只觉面色苍白,气息奄奄。英吉利使团随行似有几名医官,看了看此人神色,也向李自标说了些什么。李自标听了,似乎也颇为烦恼,对阮元道:“他是我们使团的伊兹,是个伯明翰的匠人,医生说看他样貌,只怕不行了,想临时找些药救急,不知……不知此地可有大夫?”
阮元道:“医馆城里应该有的,不过……”想着这里即便有医馆,只怕草药也自匮乏,不足以治病。再看那伊兹时,只觉他虽面无血色,体乏无力,眼中却一直有着一种异样的光芒,似乎不得到某个东西,便死不瞑目一般,想来有这番意志之人,自古少之,也不禁点了点头,道:“我去问金大人,想来找个大夫,也不是难事。”
说到这里,伊兹竟勉力将身体抬起了两三寸,向着李自标说了几句话,阮元听着,只觉他声音虽弱,语气却是坚定,也不知说了什么。
李自标听罢,对阮元道:“他说先谢谢你……唉,他似乎听说过北京城里的一种技艺,说把金银箔片进行烧制,便可永不褪色。他此番从伯明翰前来中国,就是为了学成而归。其实他在马尼拉的时候,就已经起不来了,这一个多月,其他染上病的使者,死了十多个了,他一直活了下来,就是因为这个。”
阮元看着伊兹坚定却渐渐黯淡的眼神,又想起江彩来,心中也不禁暗生伤感。可他更为难过的是,在自己的印象中,似乎并没有什么让金银“永不褪色”的技艺。
难道,伊兹所追求的,就是一个绝无可能实现的梦吗……
但即便如此,阮元也不忍将这个真相告诉伊兹,只吩咐李自标,让他好生休息,不要心生杂念,便自己去找金简了。即使他知道,这里的医生和草药或许对伊兹也没什么帮助。
不出所料,两日后的清晨,阮元刚刚起床,便听到了英吉利使团那边传来阵阵哭声,想来伊兹还是离开了人世。
仔细想想,虽然伊兹来到中国之前,就已经身患重病,但毕竟他人生的最后一个月,中国医生是可以对他进行救治的,可他却依然身死异乡,阮元也不禁有些歉疚。闲步走到英吉利使臣住的客房之前时,又遇到了李自标。
李自标看到阮元,也是说不出的遗憾,道:“伊兹他昨天夜里……还是去了,上帝会让他进入天国的。不过阮大人,您说北京城里,真的有永不褪色的金箔吗?”
阮元道:“我不知道,但想来那金银作成金箔银箔,必然如粉末一般极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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