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返程路途足足走了两天,而伯无霜为了调整心情,让冯胡将自己先行带到父亲的墓碑前思过。
正心鉴的心情因此变得雪上加霜,在回到霜月关蜃园、待宁然苏醒后,或是有心,或是无意,他将伯无霜奋不顾身救下宁然的事情从头讲了一遍。
在撵走御医的同时,把一口大锅彻底扣在了陷入迷茫的宁然的头上。
后者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他的意识被体内的火珠与寒气反复纠缠撕扯,除了肉身与灵魂所受的痛苦之外,一直处于不清不楚的阶段。
而他醒来后就被阴阳怪气了一顿,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儿去。暴躁如雷的宁然和破门未出的正心鉴劈头盖脸地吵了一顿,将老好人天无常夹在中间,不知该如何安抚两者。
打铁的家伙的确没有任何经验。
“若不是因为你这个莽撞的蠢东西,带伯无霜随便闯东闯西里,会出现如今这样不可逆转的问题吗!”
“呵,无霜拉着我一路向北,这也能怪到我宁然的头上?还不是因为队伍里没有您这样高瞻远瞩的人才,我们才看不清东西,像个瞎子一样摸来摸去?你不就是想说这个嘛?”
“人才?我看你他妈的才像个人才!伯无霜就不该救你这样的莽夫,就应该让你老老实实躺在地上像个虫子一样扭来扭去!”
“人家乐意救我,干你鸟事?他欠我的可多了,就算他搭上半条命,也是值的!”
“……”
直到宁然闭嘴,二人的吵闹声才戛然而止。他们都是能够感应到不同修士体内能量的存在,如今却连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伯无霜也察觉不到。
伯无霜,彻底成为了凡人。
“二位好友,都发泄完了吗?发泄完的话……”
没等伯无霜把话说完,神色从暴怒转为僵硬,又转为不知所措的宁然立刻撞开站在门口的正心鉴和伯无霜,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在众人的视线之下,一道冲天的火光升起,体内寒气还未彻底清除的宁然迅速朝着西北方向飞去,朝着他的故乡浮岛飞去。
他的心脏则砰砰跳动,像是要立刻钻出他的嗓子眼,自立门户。方才争吵中的每一句话都在脑海中循环又循环,让宁然莫名产生了羞愧和紧张的感觉。
他究竟在吵些什么,就算对着铜镜问上十五六遍,他也不明白。泪水被火焰蒸发,和他的身影一同消失在夜色中。
伯无霜眺望远去的宁然,在叹息中拉着正心鉴和天无常坐下。而一直躲在暗中保护他的冯胡则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在冰之王的身旁站定。
往日里的冯胡或许可以在阴凉地处偷偷懒,但现在的他,必须履行好自己的护卫职责。
“冯胡,帮我看看茶水烧好了没有。”
“是。”
伯无霜并不害怕自己被人刺杀,有正心鉴坐在这儿,除非是正家家主和吕文章那样的等级,才有资格在他的视野下侵入蜃园。他也有意支开冯胡,想和面前的两位好友聊聊天。
“关于宁然,咱们闭口不谈。等到其他的三个大关处理好邪教入侵的事情,我会亲自前往浮岛见见他,解开彼此的心结。”
“你怎么可以这么淡定?你可是丢了十几年的修炼啊!难道你不会不甘心吗?”
正心鉴握拳砸在桌上,他并非第一次见到修士散功。而以往见到的那些修士,没有几个能在他的心中留下好印象。
那是发自心底的痛苦和压抑,就像是堆了十几年或几十年的精致作品,在几个时辰内轰然倒塌,想方设法拦都拦不住。
更何况以伯无霜的水平和际遇来说,他的成就已经足够载入史册,成为人族的经典和传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但你的命运不该断绝在这里!都怪那个放火的蠢蛋,我就不该放你和他一起去北方!”
“我很奇怪,明明断了修炼之路的是我,你为何如此激动呢?坐下,等着喝茶吧,喝完这杯茶,我带你们出去走走散散心。”
伯无霜笑了笑,失去力量带来的乏力感,他比谁都清楚。但这桩遂了心愿的事情已经无可避免地发生,就算所有人都会为他惋惜,也不会影响他的看法。
甚至在霜雪天又一次联络伯无霜,承诺无条件帮他恢复力量的时候,他也无动于衷。此刻的伯无霜心无旁骛,在成为普通人之后,他似乎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我不走。”
正心鉴变成了倔驴,如果换做是他,绝不可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这般的现实。
正如伯无霜所说,这个倒霉孩子的共情能力和表达能力相反,无法用常人的思维理解。本来想在私下里讲的话,也被伯无霜咽回了肚子。
冯胡及时出现,为桌前的三人一一斟茶,站在一旁察言观色。
默默饮茶完毕,三人坐上蜃园门口停放的普通马车,朝着霜月关中最为繁华的地区方缓缓前行。月落鸟啼,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好一副盛世之景。
却无心欣赏。
“还记得我们几个流落到天锁关时的景象吗?所有的平民百姓彻夜离去,只留下了一座由修士组建的壁垒大关。那时的我天真地认为,只要能守住环绕整座大关的高大墙壁,便能守住天锁关,便能让人族得以存续。”
伯无霜在车夫冯胡的搀扶下慢慢踏足地面,却还是险些软了脚,被眼疾手快的后者搀扶起来。他笑着轻轻推开冯胡那结实的臂弯,沿着小桥流水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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