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离皇宫,渐行渐远。
顾楚钰放她坐在膝上,还将她抱在怀里。
她从离开乾元殿到登上马车只问过他一句“清清怎么办”,再没说过别的话。
她不出声,他就静静地陪着她。
梅萧仁木讷地靠在他肩头,起初她脑海里浮现的仅是刚才经历的所有;后来,她想起了在上京度过的数百个日夜;再后来,旧忆如潮,推向了宣州……推到了秋水县……
她发现她的记性真是出奇地好,她还记得她当初能穿上官服有多么的不容易;记得她在秋水县的时候,为了升官,不惜用银子砸出一笔笔政绩;记得她从前品阶低下,为了讨好上司,花尽了心思去学曲意逢迎……
她从未推脱过任何一件差事,难办也好,危险也罢,每一桩每一件她都亲力亲为。她入过龙潭,闯过虎穴,有不费吹灰之力的时候,也曾九死一生……
总之,她没有对不起她穿过的任何一身官服。
可是她的心血,她的功绩,她的仕途毁于今日,她最终得到的,只有“欺君之罪”四个字!
无尽的辛酸苦楚涌上心头,她毫无征兆地失声恸哭了起来。
顾楚钰的心弦一下子绷紧,他近乎手足无措,只是下意识地搂紧了她,“萧萧……”
她摇了摇头,趴在他肩头,泪如雨骤,哭得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顾楚钰锁起了眉宇,这世上唯有她的眼泪能落进他心里,再变作一把把刀子,让他跟着痛彻心扉。
她边哭边啜泣着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清清进了宫?”
“是我不好,我应该早告诉你,但要接她出宫非一朝一夕能办,我怕你整日挂念忧心。”
“谁让你瞒着我的!”她哭得愈加厉害,握起拳捶了捶他的胸口,却没使什么力气,“清清在宫里受人欺负,我竟浑然不知,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对知府大人。”
“我的错,任你打骂……嗯?”顾楚钰侧脸贴着她的额头,温语,“只要你能好受。”
她撇了撇嘴,一边轻捶着他,一边带着哭腔说:“让我难过的不只这个。”
“还有什么?说出来,说出来就不难受了,我听着。”
梅萧仁闭上眸子,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滚落。她哽咽了几下,陷入沉默。
顾楚钰抚了抚她的脸颊,替她揩着眼泪,等着她说话。
“我还有好多愿景没有实现,如今都成了遗憾。”她丹唇轻启,凝住了眸子,“我还没有在朝会时站过前四排,没有穿过红色的朝服,如今连绿的也丢了……”
顾楚钰安慰她道:“首辅大臣你是当不了,但是有一个职位不错,既有品阶,也有红衣裳可穿。”
梅萧仁坐起身来,含着泪又好奇:“什么?”
“正一品诰命夫人。”
她颦眉,“那衣裳呢?”
“嫁衣将就将就?”
“有你这样唬人的吗?”梅萧仁不禁又轻捶他心口,霎时破涕为笑。
顾楚钰握住她的手,贴着唇吻了吻,“不打了,小心手疼。”又言,“你若实在喜欢那身衣裳,卫疏影那儿有,你想穿就找他借,你看他敢不敢说个‘不’字。”
“那不是欺负大学士吗?”梅萧仁沉下眸子,徐徐言道,“我现在没了官职,无权也无势,在上京,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松开她的手,与她五指相扣再重新握住,“萧萧,你也会是我全部,至于权势,以后我管朝臣,你管我,不也一样?”
梅萧仁眼角还挂着残泪,抿了抿唇,嘴边已带了笑意,又不禁低声抱怨:“还有,刚才你让我装……”
“如何?”他唇角上扬,不依不饶。
“这么做,不是又添了一条‘欺君之罪’?”
“什么欺君之罪,谁说女子犯恶心就是有了身孕?他们以为,那是他们脑子简单。”顾楚钰凑到她耳畔,轻言打趣,“如果你实在介意,我们也可以让谎话成真。”
梅萧仁不仅哭不出来了,还红了脸,轻推了他一把,“你走。”
顾楚钰笑归笑,笑过之后,一本正经地与她讲:“这个办法有损你闺誉是真的,来不及与你商量,是我自作主张。”
梅萧仁白了他一眼,“闺誉不就是名声?我连男宠都当了,还在意名声?”
御花园深处,密集的雨滴入池塘,声响吵得人心烦。
池边凉亭里,酒坛从桌上滚下,“啪”地砸在了地上。
江叡又拿起旁边的酒壶将杯子斟满。
阿庆在一旁劝道:“殿下快别喝了,殿下再怎么灌自己,那梅大人也成萧姑娘了,再过几天就是顾夫人,殿下有什么办法?”
“住口!”江叡斥道。
阿庆挠了挠头,“奴才说的是实话。”又叹,“殿下应该看开些,殿下今日好歹得知了周大人的去向,周大人不仅活着,还有幸当了顾相的媒人,这是大好事啊。”
江叡抓起酒壶就朝阿庆砸了过去,“滚!”
阿庆无比委屈地躲到一边,苦着脸央求:“殿下,奴才求您醒醒吧,您是抢不过顾相的,如今连人带画都在顾相那儿呢,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江叡没再说话,他已喝得酩酊大醉,看谁都是“对影成三人”,还能把花花草草都看作人。他抬起头,不管朝哪个方向看,都觉得是她在那儿。
忽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团会动的影子,他立马指着那影子大喊:“小人,别走!”
阿庆看见来人,急忙行礼:“国公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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