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韩德昌来了,萧绰看着他走进来,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
他又忙了一天,每天,他都是这样,像拉磨的驴子不停息地围着磨盘转,直到累得不能动弹了,就到她这里来,坐一会儿,陪她说说话,然后回去休息。天还没亮,就又起来上朝,拉磨。出征来,几十天都是这样。
萧绰见韩德昌坐下,命人沏茶。
韩德昌喝了一口,说:“宋国的皇帝来了。”
萧绰说:“真的来了?到澶州了?”
韩德昌说:“是的,到了。”
其实萧绰已经知道赵恒到了澶州,她跟王继忠一样从澶州的鼓乐声里,听出了赵恒的到来。
韩德昌说:“我今天去察看了地形。”
萧绰一惊,说:“察看地形?察看哪里的地形?”
韩德昌说:“当然是澶州的地形。”
萧绰睁大眼睛,说:“你疯了?难道你不知道萧挞凛是怎么死的吗?”
韩德昌说:“你放心,我不会靠的那么近?”
萧绰说:“那也危险,你不要命了?”
韩德昌说:“不要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萧绰忽然激动起来,说:“什么叫做好好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朕怎么办?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出去?为什么不带朕一起出去?要死我们死在一块,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出去?”
韩德昌吃惊地看着萧绰,她的脸红彤彤的,眼睛也是红红的,萧绰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打掉韩德昌手里的茶碗。
韩德昌不知道萧绰为什么突然变得愤怒,像一个暴怒的狮子,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随着茶碗落地,摔碎,萧绰也醒了,怔怔地看着韩德昌,眼泪在她眼里打转。侍者连忙来收拾摔碎的茶碗,萧绰扭过头去,抑制住眼泪,不让侍者看出来。
侍者收拾完摔碎的茶碗,萧绰回过头平静地说:“再给大丞相倒一碗。”
侍者又倒了一杯茶,送上来。
萧绰说:“地形察看得怎么样?”
韩德昌说:“臣今天带着狗儿一起去了,这是狗儿画的地形图。”
韩德昌说罢,掏出一张纸来,指着地图像萧绰一一作了解释。
萧绰说:“不错,画得很详细,回去叫耶律狗儿再辛苦一下,把地图扩大一点,多画两张,发到各将领手里,让他们进攻时,心里有数。”
韩德昌说:“说得对,臣正有这个想法。”
韩德昌坐了一会儿,说:“臣这就去找狗儿,让他连夜画出来。”
萧绰看着韩德昌,心里为刚才无端地发火感到内疚,她要用眼睛跟他说:“对不起。”
但韩德昌已经出去了,无边的孤寂向萧绰包围过来。她看着韩德昌坐的座位,依稀觉得他还在那里,手里拿着地图。他诧异的目光深深地刺痛着她。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向他发那么大的火,她更不敢相信她会打掉他的茶碗,这种粗鲁的举动怎么会发生在她的身上?这是她生平的第一次,而且发火的对象竟是他。
从韩德昌吃惊的程度来看,他似乎不认得她了,但是,他还是忍住了,仿佛明白她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韩德昌临走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还在那里,像给她身上涂上了一层明亮而芬芳的油脂,那是怜惜,挚爱的目光。这目光如同一个金钟罩,要将她牢牢地罩住,保护起来,不容她受到半点伤害。
德让啊,你可曾知道?朕又怎么会让你受到伤害呢?
但是,近来韩德昌的举动着实让萧绰担忧,尤其是,接到寒光岭军败的消息之后,韩德昌常常率领人马亲自出去,沿着黄河一带侦查。她总对他说这些小事派人出去就行了,不必他亲自到一线去。但他就是不听。怎不叫人担心。这件事必须跟他好好地谈一谈。
没想到的是,她竟用这样的方式与他交谈。
萧绰感到莫名其妙,她想向韩德昌解释,但怎么解释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向他解释?
但她从韩德昌的神态中,她已看到,她不需要解释了。
萧绰想起来了赵宗媛,想起了上京的大火。想起他抱着赵宗媛时,那种木然的表情,那时她害怕了,他就像一副躯壳在行走,他的灵魂与赵宗媛的灵魂一起飞走了,或许永远不会回来了。
但他最后还是找回了自己的灵魂,把它交给了萧绰,而那在外面行走的只是他的躯壳而已。
萧绰感到恐惧,因为,她看到了韩德昌交给她的灵魂太纯净,没有一点渣滓,她不敢接受它,不敢碰它,但无法拒绝它。她是那么喜爱这颗灵魂,它经得住地狱的拷问。
为了它,为了他不受伤害,她必须放手一搏。
萧绰站起来,在穹庐里踱步,不能再犹豫了,必须马上出击,无论哪种情况,都要出击。萧绰心里已经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而在河对岸,那个临时行宫里,宋国君臣也在为打败契丹军争论不休。
他们争论的要点有两个,一、是主动出击还是严防死守,二、皇上是坐镇澶州南城还是过河亲临北城?
对于第一个问题,大多数人觉得契丹军势力强大,又善于骑射,我军不宜主动出击,只有李继隆主张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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