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王继忠坐在穹庐里,穹庐摇晃的厉害,像漂浮在大海上的一叶扁舟,随时有被掀翻的危险。
穹庐里冷得厉害,风像锥子一样穿进来。刚才,康延欣抱了一床被子,去了牢房。王怀敏仍旧住在那里,他不愿意和父亲一起住。
他说:“行军打仗,住在哪里都一样,穹庐未必有牢房暖和,安全。”
他说的有道理,的确,像今晚这么大的风,埋在地下的牢房要比穹庐暖和多了。王继忠便不在坚持让怀敏跟他住在一起,而且自己这个小小的穹庐,怀敏挤进来,也确实有些不方便,更何况,怀敏现在依然是战俘的身份,皇上,皇太后并没有说放了他。王继忠也不好向皇太后求情。
王继忠这两天,去看过王怀敏两次,两次都是急匆匆的,站一会儿就走,谈不了几句话。
但怀敏好像有很多话要讲,他知道父亲给母亲写信了,想知道信里写了些什么?
王继忠向他复述了信的内容,王怀敏如同看一本古奥难懂的书,非要注解不可,向王继忠问了又问,依然茫然地看着父亲。王继忠只得再向他复述了一遍。王怀敏才说:“大伯有回信吗?”
王继忠掏出王继英的回信,递给王怀敏。王怀敏看了,问:“你什么时候和他们见面?”
王继忠摇头道:“我现在还不能和他们见面?”
“为什么?”王怀敏盯着王继忠。
王继忠没作解释,只是说:“我现在很忙,你好好养伤,有空了,我再来看你。”
王怀敏显然不满意王继忠用“很忙”来搪塞他,他想说些什么,但王继忠已经走出去了。
于是,等到康延欣送被子来的时候,王怀敏说:“二娘,我爸为什么不见我娘?”
康延欣一边给他铺被子,一边说:“你爸这两天太忙了,没有时间见你娘。”
王怀敏说:“二娘,你怎么跟我爸说的一样?我爸是不是不愿见我娘?”
康延欣铺好被子,站起来,说:“怎么会呢?你爸这两天确实很忙,宋国使者来了,他要接待他们,和他们和谈。”
王怀敏高兴道:“是吗?这么说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康延欣笑了笑,说:“才刚刚和谈,不知道能不能达成和约。”
老马听了,竟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合掌祈祷:“菩萨,请你保佑和谈成功,保佑我能平安回到汴梁。”
王怀敏受到老马的感染,也合掌,说:“菩萨,求你保佑和谈成功,保佑我们一家团圆。”
康延欣笑着说:“你们放心,继忠说了,他一定要促成和谈。”
老马转身对康延欣作揖,道:“公主,你一定要帮帮王大人,你就是我们的大菩萨,你帮帮我们。”
康延欣拉起老马,说:“马大哥,你放心,继忠做的事,就是我要做的,我相信,继忠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王怀敏说:“二娘,我娘接到我爸写的信,一定高兴坏了,可是,他又不能和他们见面,我娘不知又有多失望。”
康延欣说:“二娘知道,可是,你爸有他的难处。”
王怀敏说:“我知道,我只怕我娘受不了,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康延欣说:“敏儿,你不要着急,等二娘想办法求皇太后放你回去。”
王怀敏抓住康延欣的手,说:“真的吗?二娘,多谢二娘。”
康延欣说:“不过,敏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王怀敏说:“什么问题,二娘问吧。”
康延欣说:“你为什么这么渴望回到你娘身边,而不留在你爸身边?”
王怀敏看着康延欣,不知如何回答。
康延欣叹道:“你在你娘身边已经呆了十几年了,在你爸身边才呆了几天,怎么就待不下去了?”
王怀敏说:“其实,我也舍不得爸爸,也舍不得你,但是,我更可怜我娘。”
康延欣不说什么了,叮嘱了几句,回到自己的穹庐里。
风越刮越大,乌云密布,营中的灯火更加黯淡了。呼啸的风声像魔鬼的怪叫,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康延欣进入穹庐,搓着冻僵的手,跺了跺脚。
王继忠还在案台后面写日札,这是他每天坚持写的东西。这个习惯,自他来到契丹就养成了,日札很简单,寥寥几个字,十几字,就像生意人的记账本。今天,他却写得很多,一大片纸,都快写满了。
康延欣走过去,说:“还在想和谈的事?”
王继忠嗯了一声,继续写。
康延欣说:“外面的风好大,可能要下雪了。”
王继忠说:“是呀,这风刮得挺吓人,黄河都可能要封冻了。”
康延欣瞅了一眼王继忠,说:“继忠,部队是不是还要南下?”
王继忠抬头看了康延欣一下,说:“还未最后决定,太后可能还要攻打高阳关。”
康延欣说:“太后为何一定要攻下高阳关?”
王继忠终于写好日札,放下笔,说:“她和高阳关有仇。”
康延欣说:“太后也蛮可怜的。”
王继忠看着写好的日札,半天才说:“她是我最佩服的人。”
康延欣说:“所以,你跟定她了。”
王继忠说:“她是我的杀父仇人,也是我的恩人。”
康延欣说:“我知道你的父亲就是在三关战死的。”
王继忠目光黯淡,神情悲戚,说:“当初,我恨她,想找她算账,可是,当我看到她第一眼,我就放弃了找她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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