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这群野兽的围绕下,胆战心惊地生活了十几天,每天都受着煎熬,恐惧摧残着每一个人的心理防线。一刀毙命也好,万箭穿心也罢,死亡的阴影每时每刻笼罩着瀛州城的每一个人,压迫得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还没吃罢早饭,高阳关里的人听到几声炮响,接着就听到城楼上的铜锣敲起来。军士在军官的驱赶下奔上城头。
只见契丹人从大营里向城下开过来,然后列队,一字排开,接着,推出几辆小车,小车里装着一群破衣烂衫的人,一看那就是宋军俘虏。
几辆小车在人前摆开,契丹人扛来几十根木头,放在地上,便在地上挖坑。有的士兵将木头捆成十字形。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有经验的人说:“干什么?杀人。”
“杀人?”
这一罪恶又残酷的消息,立刻传播开来,人们汹涌地涌上城头,比动员令还有用得多。不管在哪里,不管什么时候,这一罪恶行径都会引来很多人观看。藏在人们罪恶心灵的那份好奇是如此顽固,永远不会被同情和羞耻打败。
人们争当这一不收费的看客,把它视为天下最有意思的最难得的看点——就是屠杀自己的同类,哪怕这些被杀的人出于同一阵营。看着他们在利刃下挣扎,扭曲,流尽鲜血,有人大呼过瘾,从残酷的血腥里,痛苦地哀嚎里,他们寻到感官的的满足,如嗜血的蚊蝇满足于血液一样,。胆小的人虽然一脸惊骇,甚至蒙上眼睛,可是仍然从指缝里露出贪婪的目光,欣赏那一幕惊心动魄的惊魂剧,生怕漏掉了一点细节。
城头上站满了人,有的人踮起脚尖,探着头朝城下观望。李延渥令人驱赶了几回,仍然不断有人挤上城头。有人甚至嫌距离太远,看不清受刑人的面容。
坑已经挖好,绑好的十字架插进坑里,填上泥土。一个个俘虏被拉下来,绑在十字架上,剥去了衣服,光滑而洁白的躯体裸露在太阳下。天啊,这就是您赐给世间最宝贵的,最完美的,最圣洁的东西,如今将要在你的眼皮底下受到最无情的凌辱和摧残。
忽然,有人叫道:“那不是老马?”
有人认出来了,确实是老马,他被绑在第十九根十字架上。
王继英也认出了老马,心里顿时一紧,不由地失声叫道:“老马,你还活着。”
老马没有听见,茫然地左右看着,好像自己也是一名看客。
突然,李延渥面色大变,对王继英说:“枢密大人,我们回去吧。”
可是王继英已经呆住了,面如土色,背靠着城楼,目光呆滞,脸扭曲得如正在忍受最酷烈的刑罚。
“怀敏——”有人大声喊道。
接着听见有人大声说:“你要干什么?小伙子,你要干什么?这可不行,你不能去,你不想活了?”
“你们放开我,我要救我弟弟。”
李延渥看见了,那人是王怀节,他被几个人拉着,挣扎着要跳下城头。李延渥令人将王怀节强行拉下城墙,回头对王继英说:“大人也下去吧。”
王继英痛苦地摇摇头。
李延渥说:“大人,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怀节和陈湘萍呀。”
王继英身上一颤,绝望的目光里又添加了痛彻心扉的苦楚。王继英被几个士兵架着离开了城楼,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李延渥说:“大人,你要振作一点,不然,你如何面对陈湘萍?”
王继英听了勉强打起精神,由两个军士搀扶着来到陈湘萍的房间,怀节几个兄弟已经抱头哭成一团。
陈湘萍坐了起来,看着王继英走到跟前。她想站起来,突然,王继英一个趔趄,跪倒在她的脚下,呜咽不止。
陈湘萍惊骇地看着王继英,说:“大伯哥,你怎么了?”
王继英泪流满面地说:“弟妹,怀敏,怀敏他——”
“怀敏,怀敏怎么了?”
几个孩子一下子跑过来抱着陈湘萍说:“娘,怀敏被契丹人捉住了。”
陈湘萍愣了一下,说:“怀敏被他们捉去了?”陈湘萍似乎还没有明白意思。
“是啊,娘,契丹人要杀了二哥。”怀政紧抱着陈湘萍。
陈湘萍紧紧盯着王继英,突然,叫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头一歪,昏过去了。王继英呼喊了几声,没有回应,连忙将她放在床上,试了一下鼻息,只如游丝一样。王继英惊慌失色,忙吩咐怀节好生照顾母亲。自己飞奔出来跑过几条巷子,找到济和医馆,二话不说,拉起一个郎中就走。
谁也不知道王继英一下子竟有这么大的力气,仿佛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一下子变成了大力士。郎中被他挟持着一路急急忙忙地走来,累得气喘吁吁,到了客栈,埋怨道:“王大人,你这么急叫小的来,究竟有什么事嘛?就是叫小的出诊,你也要让我带着药箱呀。”
王继英也觉得自己太莽撞了,说:“对不起,老先生,我实在是性急了,但是人命关天呀,快请老先生来瞧瞧我弟妹。”
郎中来到陈湘萍跟前,不由地惊呼一声,说:“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拿起陈湘萍的手腕,把了一会脉,摇头叹息。
王继英忙问:“怎么样?”
郎中不说话,只是摇头。
王继英着急地问:“她究竟怎么样?”
郎中却大声叫起来:“大人,看不见吗?人没了?”
“人没了?不,郎中,你再好好地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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