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那不叫英勇,是傻。太傻了。”
俘虏猛回过头,看着康延欣,怒容满面,一副还不服气的样子。
康延欣看着他,说:“怎么?不服气吗?你看你从那上面跳下来,敌人没有摔到,自己摔得不能动弹,这不是傻吗?”
俘虏轻蔑地看着康延欣说:“你不懂。”
康延欣见他开口说话,笑道:“你终于开口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说话呢。”
俘虏听了,脸又急得通红,瞠目看着康延欣。
康延欣说:“哟,脾气还不小,你不要这么看着我,你已经输了。”
俘虏瞪着康延欣说:“我没输,你凭什么说我输了?”
康延欣说:“你看,一说你输了,你就生气,这哪里是做大事的人?连一点气都沉不住,怎么会赢?”
俘虏无话可说,只是紧紧盯着康延欣,觉得这个女人是故意在气他。她看起来很和善,给人一股很亲切的感觉。他第一次见到她,就特别留意,觉得她是一个合得来的人。
康延欣见他不说话,索性在他旁边坐下来,说:“你那腿现在怎么样了?”
俘虏挪动了一下那条受伤的腿,想伸手去摸一摸,可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康延欣说:“看起来,还很痛的,我去叫郎中来再给你换一换药。”
俘虏说:“不用,这伤好得慢,不能性急。”
康延欣说:“你怎么知道好得慢?”
俘虏说:‘我小时候摔断过胳膊,几十天才好。’
康延欣关切的问:“你怎么把胳膊摔断了?也是和敌人一起滚下城楼吗?”
俘虏摇摇头,说:‘不是,是和别人打架打断的。’
“打架打断的?怎么和人家打架呢?”
俘虏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康延欣说:“是不是别人欺负你?”
俘虏点了一下头,眼圈湿润了。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俘虏不说话,一只手抓住那条没受伤的腿,使劲地揪着裤管。
康延欣这时已经确定他就是王继忠的儿子,说:“我们营里,有一个从汴梁俘掳过来的人,十几年了,很想家,挺可怜的。”
俘虏立刻睁大眼睛,紧盯着康延欣。
康延欣说:“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你认得这个人?”
俘虏连忙摇头,但仍旧看着康延欣,眼里充满了期待,希望她讲下去。
康延欣拿起饭碗,站起来说:“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送来。”
俘虏的嘴蠕动了一下,没有说出话。但康延欣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他想说的话:“那人是谁?是不是王继忠?”
康延欣笑了笑,说:‘你好好休息,等一会儿我把晚饭给你送来。’
康延欣出了监舍,长吁一口气,心里考虑着如何对王继忠说这件事?王继忠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她担心王继忠听到这个消息会一时受不了,决定还是等几天这个俘虏的伤好一些了,再对王继忠说。
王继忠猜的没错,陈湘萍这几天头痛得十分厉害,她两天没吃东西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像一个——按照王继英的说法——死人。她脸上毫无血色,白的恐怖,目光黯淡,眼睛空洞洞的,像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潭。她就那么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的,像注射了全身麻醉药似的,不说话,也不呻吟,甚至连喘息都细微得听不见了。
孩子们这时都变得十分乖巧,王继英警告他们不要乱跑,不要吵闹,尤其不要说怀敏被俘。孩子们都守口如瓶,一步不离地守在母亲身边,沉默不语,需要的时候,就用眼神交流。
王怀节这时表现出一个大哥的样子,不时地在母亲耳边询问她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好一点了?想吃点什么?
但陈湘萍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偶尔发出一声长叹。
王怀节拿起脸巾,在温水里浸泡一下,然后,给母亲擦一擦脸,再叠成方块,敷在母亲头上。
前天从地道里回来,陈湘萍就陷入了巨大的痛苦漩涡里,无法脱身,这个痛苦对她来说可能没有感觉到又多么强烈,她没有痛哭,也没有流泪,甚至连一句愤怒,伤心的话都说,她有的只是麻木,头痛欲裂。
她躺在床上,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轻飘飘的如坠云雾,有几次,她想起来,可就是使不上劲,手撑着床板,像撑着棉花。她也不想吃东西,不一定是没有胃口,实在是肚子不饿,总是胀胀的,塞不下任何东西。
这天,王继英送来一碗冬瓜汤,递给怀节,让他喂给母亲喝。
自瀛州被围十几天来,城中统一生火做饭,每天就是炊饼,咸菜,实在吃得腻了,突然,有一碗热腾腾的冬瓜汤,也是美味,勾起人们的味蕾,尤其汤里还飘着肉香,浮着一层白花花的芝麻,这就更勾人魂魄了。
怀节喂着陈湘萍吃了两口,她就再不想吃了,依旧躺着不动,空洞的眼神透着冰凉。
王继英看了叹息了一声,让早已不停地吞咽口水的王怀政和王怀德把冬瓜汤喝了。叮嘱了怀节两句,回衙门去了。
衙门里,坐着李延渥和史普,见王继英走来,李延渥说:“弟妹怎么样了?”
王继英没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李延渥长吁一声,说:“这个王继忠也太狠心了,湘萍这回一定是难受极了。”
王继英说:“我觉得她已在放弃了。”
史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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