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响过,于榻上枯坐了整夜的冯江雪起身,推开了紧闭着的轩窗,天已经蒙蒙亮,依稀还看得见月轮。
冯江雪转身回望案上燃了一夜的红烛,摇曳的烛光散发着温暖的黄光,那是一对儿龙凤烛,与她和弘郎成亲时一模一样。
记得初时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毫无嫌隙,如今,冯江雪摇了摇头,不提也罢。
弘郎像往常一样,又宿在了孙若仪的屋子里,夜夜独守空房的冯江雪定定的望着,那几乎燃烧殆尽的短烛头,烛台上挂着滴落的鲜红蜡液,如同血泪一般。
悠悠叹了口气,冯江雪俯身吹灭了它,心头好似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灭了。
打了盆热水,用温热的帕子敷了敷脸,冯江雪坐到梳妆台前,仔细为自己匀了面。
天宝阁的香粉细腻,上妆通透自然,芳菲坞的口脂颜色鲜亮,冯江雪细细遮盖了眼下的乌青,拉开妆奁的最里层,还剩下半根螺子黛。
拈起来为自己画了个柔和的水弯眉,在双颊淡淡扫了层胭脂,盘了个灵动的流云鬓,耳间带上与簪子相得益彰的白玉坠,冯江雪端详着琉璃镜中的自己。
容貌姝丽正值青春,眉宇间笼着淡淡的哀怨,抬手抚上自己的脸,虽称不上肤若凝脂却也细嫩光滑,指腹的薄茧让冯江雪眼神一黯。
从前她以为这世间最不坚牢的琉璃,可笑她错了,原是感情。
有道是色衰而爱驰,可红颜未老君恩移,何处说理去?
待日头照在了妆奁上,琉璃镜折射的耀眼光芒刺得冯江雪眯起了眼,理了理发饰衣衫,拿起桌上的绢纸,抬脚出了门。
街上已经热闹起来,卖包子的小贩吆喝着,豆腐摊上热气腾腾的豆花冒着白烟,菜贩子绿油油的菜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露水。
市井温暖而平淡的烟火气息。
冯江雪回首驻足,深深看了一眼陈府,着门口的小厮给弘郎带了句话:老爷醒后,烦请他到府衙一趟。
方泰清用过早膳喜欢喝一杯热茶,明前的碧螺春在白釉盅里细细舒展,汤色微黄茶香沁人肺腑,方泰清想这一口已经很久了。
刚吹散浮叶预备品茗,衙役来报公堂之上来了一位妇人请求见官,方泰清自诩是个为民的好官,茶可以待会再喝,百姓的才是要紧事。
夫人因他满脸的不舍而调笑,方泰清轻嗔了一声,接过乌纱帽戴正,望了一眼自己的茶汤,拧了拧眉毛脚下生风往前堂当差去了。
照例升堂之后,方泰清看那小妇人不过二十岁的年纪,看穿着打扮也是个富户人家的太太,朗声询问:“堂下何人?所谓何事?”
冯江雪盈盈一拜:“民妇冯氏,叨扰公堂实属无奈,愿与夫君和离,还望大人成全。”
“和离?你夫妻二人写了和离书加盖私印后,往户部呈递,登记造册改了户籍便是,上府衙作甚?”
“我夫乃鸿胪寺少卿,根据当朝律法须得上报府衙。”
“原是如此,不知尊夫是哪一位少卿,怎没与夫人同行?”
冯江雪正欲回答,一个鸦青色的身影闯了进来,声音急促:“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方泰清定睛一看,呵,他当是谁呢,原来是孙尚书的女婿陈升弘,只是这妇人却不是孙尚书的女儿,各方宴请也从未见过她。
难不成是妾室?妾室可没有什么和离书,秉了主君自行离去便可,哪怕是贵妾除了户籍也就是了,可犯不着来府衙。
“陈大人,这是?”
陈升弘与方泰清平级,简单作了个揖:“此乃拙荆。”
方泰清有些疑惑:“可孙大人的……”
“小女乃发妻,孙妹妹是平妻。”,冯江雪神色坦然,福了福身张口说道。
“嫁于夫君三载有余,未能为陈府添丁,此为一错。”
(自孙若仪进门,弘郎再未踏进过我的卧房。)
“缠绵病榻未能管理好后宅,此为二错。”
(孙若仪乃尚书之女,弘郎说她治家有方,让我交了管家权安心歇息,这种累人的事不用我来操持。)
“人情往来,交际应酬,未能帮上一星半点,此为三错。”
(我一个孤女,谈吐举止哪里比得上上京长大的贵女,交际手腕云泥之别,所以弘郎出门向来是带着孙若仪。)
“民妇冯氏德不配位,自请下堂,还望大人成全。”
“夫人,莫要妄自菲薄,为夫从未在意过这些。”
陈升弘扶住冯江雪的臂膀,目光里都是温柔:“如果有惹你不开心的地方,我都可以改,只求你别离开我,你我曾结发起誓要相守一生,怎能半道分离?”
抬手将冯江雪掉落的发丝掖到而后,陈升弘不经意间发现她今日是细心打扮过的,这幅样子很美,与他们初遇时那个令人惊艳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陈升弘内心突然有了些许不舍,这么久了,他对冯江雪还是有几分喜欢的,可转念一想,孙若仪,岳父,仕途……
“夫君待我自然是极好的,但我目不识丁眼界狭隘,怎堪为主母?身在上京身为命妇,妾身唯恐出一点错处为夫君带来麻烦,日夜忧心寝食难安,实在无法担此重任。”
“孙妹妹为人高洁出身高贵,乃贵女典范,家中的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她才是能与夫君匹配的当家主母。”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这句话希望弘郎能明白。”
听到冯江雪这样说,陈升弘松了口气,她占了三不出,且当朝重礼,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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