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一座矮敦敦的黄土山孤零零地裸露于红日过于热烈的视线之下。
半山腰一片稀疏的杨树林里,歪七扭八地靠躺着四名大汉。今日天气炎热得连鸟都懒得多叫一声,整座山上只有此处的树荫下尚有几分阴凉之意。
“兄弟们,来货了!”随着一声通报,百无聊赖的大汉们立时变得精神抖擞。
“走,去看看!”一名大汉一跃跳起,当先而行。
距离杨树林不远的山道上,不紧不慢地走来三人一马。
离近看,是两名官差及一名书生,身后还跟有一匹驮着货物的骝色矮脚马。
一看到那匹矮脚马,五名大汉顿时目光亮了起来。
这种矮脚马产于西北草原,颈稍斜,甲较长,四肢坚固,关节强大,虽然跑得不快,耐力却很是不错,非常适合驮载及长途跋涉。而此时,骝色矮脚马的马背上正驮着一个鼓囊囊的大布包。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当先而行的大汉迫不及待地吆喝出做买卖时的金字招牌。
紧跟其后的四人也全都本份地摆出架势,站脚助威。本不宽敞山道一下子被几人封死。
望着面前的五名山贼,季怜月不禁流露出一丝苦笑。若是以前,他自是不惧这几名小小的山贼。然而他已不再是誉满江湖的玉扇公子,而只是一个武功被废、内力尽失的囚徒。想不到三师弟与四师弟的一番好意,却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季公子,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年长些的官差问道。自从经历过上次的十里亭风波之后,他便不再将季怜月视为囚徒,而是对他以礼相待。
“依我之见,不如把马上的货物全给了他们,反正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此去琼州路途遥远,如果总是被盗匪盯上,那可不妙。”另一名官差不无担忧地说道。
季怜月沉吟不语。观此五人,皆面带煞气,眼露凶光,一看就是惯匪。马与货物皆不值钱,就算连货带马全都给了他们,恐怕也难以满足五人贪婪的胃口。怕只怕,一旦惹恼了他们,这几名惯匪不仅劫财,还要伤人害命。
略一思索,他上前一步,朝山贼们拱了拱手,“不瞒诸位好汉,我只是一个流徙途中的囚犯。这匹马及马上货物是临行之前,在长安受西域商队所托,探路用的货物。”
“你是囚犯?”当先的山贼上下打量着他,一副“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眼神。这位先生文质彬彬、气质不凡,若说是从翰林院里出来的大学士,他倒是相信,哪里有半点囚犯的影子。
“此话不假。”年长的官差很有眼色的掏出公文向山贼们展示,“诸位请看,我这里有将他发配琼州的公文。”
“老二,你去看看。”山贼们都不识字,只有老二曾经见过发配公文。
山贼老二神情庄重地走上前来,接过公文认真查看。他对盖有官府红印之处看得尤为仔细,甚至还拿起公文对着太阳照了一番。最后,他终于确定,“是真的。再说两名官差押解一名囚犯,这事也对得上。”
“囚犯不是都应该戴上镣铐吗?”另一名山贼怀疑地问道。
年轻些官差从马背上取来镣铐,解释道:“因为路途遥远,他又身体文弱,怕经不住折腾,才没有给他带上。”
“你说马和货物是长安城里西域商队的货物?”老二将公文归还后,露出贪婪之色。
“正是。”季怜月不卑不亢地答道,“马及货物本不属于我,既然诸位看上,我便送与诸位,本无不可。只是,这些货物乃是西域商队探路之用,并不值钱。”
“西域商队的货物怎么可能不值钱。”
“听说那边的珠宝都是论斤卖的。”
几名山贼皆是一脸不信。
“不是西域商队的货物,而是西域商队探路用的货物。”季怜月强调地说道,并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若是不信,一看便知。”
两名山贼不客气地撸起袖子,从马背上抬下布包。翻找一通后,不禁大失所望。
这个看似巨大的布包里面装的竟然全是日常用品,并无一件珠宝。几件衣衫倒都是最新款式的胡服,然而用料粗陋结实,并不值钱。
山贼老大想起季怜月方才所言,问道:“你说这是西域商队探路用的货物,是什么意思?”
季怜月微微一笑,侃侃而谈:“此事要从十余年前大唐/军马迅速平定东/突厥,擒获颉利可汗说起。自那之后,大唐边患大为减少,西域客商蜂拥长安,往来不绝。经过十余年与大唐通商,如今长安西市里有不少极为富有的西域客商。如今他们已不再满足仅在大唐长安贩售货物,想要拓展商路至中原腹地。然而他们又怕贸然行商,会亏得血本无归。其中一名西域客商知我犯事被发配琼州后,便央我一路记下行走过的地图,以及各地需要的货物。这匹马及马上货物便他赠送于我酬劳。”
“原来如此。”
“难怪带的都是些日常用物。”
季怜月的一番言语亦真亦假,山贼们听后恍然大悟,却又不禁大为苦恼。
他们虽是山贼,却自诩盗亦有盗,甚少抢劫弱小。这位先生把话讲得这么透彻,倒不好意思劫他了。关键是,就算是劫了他也没什么油水。
季怜月似是看出他们的为难,再次开口:“诸位好汉若想求财,我倒是有两种适宜诸位的方法。”
“先生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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