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乐乘送来的密信时,赵王再一次动摇了。
当初长平大捷,举国上下正是一片沸腾,乐乘却匆匆忙忙地进宫了。赵王在书房中召见了乐乘,望着赵王满面春风的神情,乐乘迫不及待地冷语言道:“马服君军中素有威望,今握重兵,且居上党险地,若自立,国危矣!”
这番话犹如一盆冷水,顿时就把赵王先前兴奋的心情冲得一干二净。赵王沉默了良久,心中暗道,赵括毕竟与本王一起长大,对他还是了解的。但乐乘之言有理,武灵王前车之鉴便在眼前,赵括屡败秦军,冲天之功已然盖过本王,即无异心,难保不有恃无恐,却是不可不防!
正在赵王举棋不定的时候,赵括请派副将接替赵庄的上书到了,乐乘于是自告奋勇要求前往赵括军中,明为副将,实是监军。
“你父与赵奢乃是世交。”赵王不置可否地望着乐乘,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琢磨的微笑。
乐乘急于立功,赶忙拱手道:“臣之为国,不徇私情!”
“如此甚好!”赵王忽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背手转身离开了书房。
次日,赵王诏命乐乘接替赵庄为赵括副将,即刻前往赴任,同时又密授乐乘斩将金剑,可行临机专断,便宜行事之权。
不想乐乘才去没多久,便有密报传来:赵括按兵不动,意欲拥兵自重。
赵王看罢密书,沉默了良久,而后吩咐道:“传诏,明日朝会。”
次日,朝中重臣齐聚王宫正殿,冬日无朝本是常例,众人在殿中自是议论纷纷,不知赵王今日究竟所为何事。
正在此时,只见赵王一脸忧虑地走进了王座,却是挺身站着,一挥手,内侍捧着一支竹片,走到了王座之下。
“此乃乐乘密报,诸位且看了。”赵王冷冷地说道。
大臣们飞快地传阅浏览了一番,竹片上仅有的十二个字却让举座一片愕然。
忽然,平阳君赵豹从前排座中站起,拱手高声道:“臣以为赵括久居军旅,必生祸患,不论真假,当易其将!”
“平阳君之言误国也!所谓用人不疑!上将军屡败秦军,秦人闻之丧胆,岂可轻易乎?”赵王闻声望去,说话的竟是一脸病容满头白发的乐毅,“老臣以为,马服君所谋正当其时!秦虽遭大败,民气犹在,不致全盘瓦解。且长平战罢,我国粮秣亦已空虚,士卒伤亡过半而兵员不足。当此时,宜养精蓄锐,却非急功近利!”
“乐乘乃卿之子。”赵王听得乐毅苍老嘶哑的声音,不禁惊愕了。
“竖子无知!老臣死罪!”乐毅言罢,竟是艰难地跪在了大殿中央,唏嘘不止。
“这……昌国君何罪之有,快快请起!”赵王一时慌了手脚,连忙疾步走下王座,将乐毅扶了起来。
好容易安抚了乐毅,赵王环顾群臣,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一直默默思忖的平原君赵胜身上:“王叔之见呢?”
平原君于是起身道:“兹事体大,不可不防,亦不可太甚。老臣之见,可令赵括与乐乘各引一军,以为牵制。”
“诸位皆是大臣,又以为如何?”赵王又问了一声。
“我王明鉴!”所有大臣竟不约而同地齐声喊道。
赵王眉头一皱,然后走回王座,心中似乎有了主意。
深夜的山风,在谷道中嚎叫着,不时扑打着营寨的帐篷,发出呼啦呼啦的怪响。
一阵北风袭来,赵括不禁打了个寒战。
帐中的灯光随着风势忽明忽暗地摇曳着,卫兵早已把茅草捆扎起来,堵住了营帐门口的缝隙,但这却并不能抵挡冬夜里刺骨的严寒。赵括于是起身离案,在帐内慢慢地踱着步子,又使劲搓了搓手,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重新坐了下来,继续读起了案头那部父亲留给自己的《司马法》。
兵书上的竹片经过两代人的摩挲翻阅,早被磨得光亮异常,然而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无比。
“上同无获,上专多死,上生多疑,上死不胜……”赵括低声读着,心中却是有些忐忑不安起来。明日赵王的特使就要到了,先前斥候总领赵彦密报乐乘派亲信赶赴邯郸的时候,赵括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赵王以乐乘为副将的用意,但赵括自认与赵王感情深厚,故而对此事却也并未放在心上,不过从今日看,赵王对自己已经起了疑心。
蒙骜不比司马梗,且赵军自长平血战以来,数月未得休整,可谓兵疲师老。冬日苦寒更不利征战,为今之计只有困秦于关内,徐徐图之,赵王怎就不知?
这一晚赵括是在极度的烦闷中度过的,他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又起身在帐中来回不停地踱步。挨到后半夜,赵括干脆穿好了衣甲,径直走出了大帐。
“上将军,下雪了!”卫兵见赵括出帐,赶忙跟在身后,小声地提醒道。
“哦?”赵括恍然抬头,天空中正纷纷扬扬地飘落着硕大的雪花,几名守夜的士卒正围在篝火旁,兴奋地指着漫天的大雪谈笑议论着。
“上将军!”众士卒见赵括走了过来,纷纷停止了说笑,惶恐地爬起身,低头拱手道。
“没见过下雪么?”赵括遥望着夜空,板着脸木然地问了句,冰凉的雪花打在面颊上,极目望去,辽阔的军营竟是白茫茫一片。看来,这场大雪绝非三两日能够停得下来了。
回过神,赵括见士卒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站着,忽然大笑了起来:“你等却不必如此紧张。”
虽是笑了,但赵括的心却如同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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