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毕竟年岁小,又受过这般惊吓,只能隐约还原当时的残忍画面,但关于真相,是真的半点都不知情。
问不出话来,又不能太过刺激孩子,免得到时候问不出真相,还把孩子给逼疯了!
人的承受能力有限,尤其是这般年岁的孩子,扛过来了就是身负血海深仇的疯狂,但若是扛不过来……人世间又多了个疯子。
苏幕很庆幸,她曾属于前者。
“好好睡一会,我在。”苏幕低声宽慰,伸手抚着孩子的脊背。
犹记得当年,义父也曾在她做噩梦的时候,如此这般宽慰过她,于是乎为了这份恩情,与微薄的施舍,她愿意为东厂舍命。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最是难得!
等着小豆子睡着了,苏幕与年修行至一旁僻静处,着蕃子在边上盯着。
“爷?”年修犹豫了一下,“您说这是不是……”
“不是!”还不等年修说完,苏幕一口回绝,打断了他的话。
年修愣怔,他这还没说完呢!
“不是。”苏幕敛眸,这会语气加重,仿佛是特意的。
年修没敢再多说什么,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疑心甚重?可到了这事上,怀疑也是有代价的,闹不好整个东厂都会变成众矢之的。
“谁都会做这样的事,唯有义父不会。”苏幕斩钉截铁,“他若是要动手,就不会出现在客栈里,但凡义父出手,必定不留活口,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痕迹可寻。”
年修一怔,自家爷这口气,不像是感情用事,倒像是在理智分析。
“不是义父!”临了,苏幕回望着年修,目光坚定。
年修行礼,“爷所言极是,只是……”
既然不是督主所为,那么此番杀戮总该有个结论吧?山寨里的人,是真真切切的被杀了,被屠戮殆尽。
苏幕回望着身后,火光倒映在孩子的脸上,稚嫩的面庞再不见笑容,唯剩下惨白的惊恐,他此生都会笼罩在失去亲人的痛苦,和死亡的阴影之中。
“可能跟猎人头的事情有关。”苏幕幽幽的开口,且不管义父来永慰县作甚,这件事若是真的能跟东厂扯上关系,那内情可就有趣了!
是锦衣卫?
沈东湛似乎也不屑做这样的事情,无缘无故的把此事与东厂挂钩,不怕被皇帝训斥不安分?
“且不管是谁,山寨里的人被杀光,永慰县山匪一事便可到此终结,只要朝廷不再追究下去,这猎人头的事就会不不了了之。”年修有些可惜。
他们这些人,见惯了生死,对于死亡并没有多大的感受,只是山洞里那孩子……恻隐之心,偶尔会生出那么一星半点,他们亦不例外。
不过,苏幕总觉得这事不会善了。
“这得看沈东湛的意思。”苏幕负手而立,昨夜一场大雨,今儿却是晴空万里,只可惜抬头望去,茂林蔽日,不见长空。
只要锦衣卫不罢休,这件事就不会善了,但凡有一人追究下去,山寨里的人就不会白死!
苏幕倒想知道,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想凭借一己之力,摆平此事,将此事遮掩过去?
“也不知道小公爷是不是死在了里头?”年修顾自言语,“若是真的死在里头,那这事还真是没办法善了。”
苏幕冷笑,“真的死在里面,反而好收拾,但若是没死,依着这小公爷的性子,恐怕会不依不饶,到时候才是真的麻烦。”
“所以现在还有个机会?只要小公爷没死,让他闹起来,这件事就不能罢休。”年修宛若醍醐灌顶。
苏幕没说话,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小公爷薛宗越去哪了?
是真的见了阎王爷?
还是躲起来了?
“看好他,我回一趟山寨!”苏幕转身就走。
年修拦在当前,“爷,还是别回去了,连咱们尚且疑心是督主所为,何况是锦衣卫那些人。若他们到时候一致认定是东厂下的手,只怕会牵累到您!”
还不如就此离开,甩得干净。
苏幕犹豫过,只是一回头,看到了小豆子满脸是泪……
“恩公。”小家伙惊恐的望着她,生怕她跑了。
苏幕走过去,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男儿大丈夫,别动不动就哭,很丢人。小豆子,不管是谁的爹娘,都不可能陪他一辈子,我的爹娘也没了,可我还活着,你懂我的意思吗?”
“恩公,你别丢下去。”小家伙怯生生的拽着她的衣袖,“我会乖乖听话的,我不哭。”
苏幕的话,到了唇边又生生咽了回去,“现在,我要去帮你找,杀你爹娘的凶手,你乖乖的在这里等我,明白吗?”
“嗯!”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松开手,“你还会回来找我,是吗?”
爹娘,没回来。
他怕极了,恩公也不要他。
这个年岁的孩子,对于死亡已经有了概念,如今有了体验,真的是怕极了生死。
“所以你要听话,自己保护自己!”她将防身的短刃递给他,“没人能护着你一辈子,求人不如求己!”
小豆子握紧了手中的短刃。
苏幕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儿大丈夫,把脊背挺直了!”
…………
山寨。
沈东湛没想到,一夜之间,早前还欢声笑语的山寨,如今成了人间炼狱。
入目所见,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合着未干的雨水,在脚下汇聚成一片片的暗色,而这些尸体就泡在血水中。
老弱妇孺,鸡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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