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一次荷叶粥后,皇帝果然再也没时间去赏花。那本账册很快找出一些老兵来,坐实兵部吃空饷的事,查问中,又露出克扣军衣军粮,饷银不足称,广成主管下,兵部居然玩出这许多花样,全被翻了出来。
自然广成只是棋子,后头那个人呼之欲出,广禄全报了上来,就这些账目名册,口供和折子,皇帝已经看不过来了。
广成哪来那么大胆子,这钱银大半送到了多尼手中。案子一闹出来,多尼开始闭门不出,暗里跟一些人走动密切。
多尼不消停,皇帝也不能消停。
反倒是广禄坐山观虎斗,比以前清闲了不少。
这日又到了给太妃请安的日子。把手头的折子处置完,时辰还早,便带了成安往宁寿宫慢慢走过去。
上回跟太妃闹了个不痛快,但好歹让太妃知道他心意所在。至于娶亲,现在却不是时候。
皇帝多日不能上朝,已经朝议纷纷。皇嗣还没诞下,未来大夏何去何从,没有人能说的清。现在额驸的案子又牵出兵部贪墨的窝案,从广成开始,整个兵部从侍郎到给事中,到办事的,一多半都牵连进去了。
延龄长公主的府邸早就关门谢客了。不过大家还是知道了此事发源乃是为了额驸的外室。
阿图一夕之间没了丈夫,哥哥也进了大牢,这才明白有些人是不能惹的。
她携了五岁小儿子,挺着快要临盆的大肚子,这天一大早到了公主府外,长跪不起。
公主府的人出来泼了盆水,啐了两口又进去了。
六月的天儿,老爷儿一爬到头顶,地上就热辣辣的,水泼到地上,很快化了蒸汽,往上蒸腾,又闷又热。后来连门值都看不过去了,过来骂她,拿孩子威胁公主,亏她还是个当娘的。
阿图搂着孩子就哭,非要求见公主一面。人到了这个地步,活是活不下去,可也不能死,冲着孩子的面子,求公主见她一见。
延龄长公主本来以为她是来闹腾的,下了令随她跪去,不许管。可那个外室居然跪在那里不哭不闹,倒让她拿不定主意。
这女人要是真跪死在公主府门口,哪怕本来都是她的理,可世人都长得一副怜贫惜弱的心肠,最后被骂毒妇的人,还得是她。
虽然不在意被人戳脊梁骨,可真死在她门上,心里也不落忍。
稚子无辜。再说了,对这个从头到尾也没见过的女人,她心里还是有些许的好奇。
长公主颇有些失望的瞧着地上的女人。
并不是那种妖妖娆娆,我见犹怜的妖精。甚至有些壮实。一副宽肩担着平淡的眉眼,究竟哪里值得额驸抛下她一个尊贵美丽的长公主而不顾?
待那女人说了两句话,便有些明白了。这个阿图,慢声细气,但话里话外妥妥贴贴,且丝毫不因着她是公主而怯懦。三人之间的恩怨,她三言两语就交待清楚了。
她跟他是小时候的情分,额驸是个有抱负的,但仕途之路被突如其来的赐婚给断送了。
有的人生来是为了做大事的,不能做官,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想,那些时日活得像行尸走肉。
而她这辈子只喜欢这个男人,她给他当了外室。其实也不是她的本意。她愿意做妾侍,进公主府伺候公主也行,只要跟他在一起。
但他不愿意,前程已经没有了,若再不能跟她一起,活着也没意思。
但额驸根本供养不起他们的日子。后来她去求亲哥哥广成,广成给了他一个机会,而他在这上头其实天分有限,稀里糊涂就上了当。
阿图一直很明白,其实他不过是广成的棋子,万事最后还是由广成派去的师爷定夺。
可如今寒衣出事了,他头一个活不成的。事已至此,她也怨不得别人,自己亲哥哥利用他额驸的身份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将他害死了,哥哥自己也因此下了大狱,她没什么好抱怨。
她只是来求公主收留两个孩子。跟着她,孩子无名无份,还得受额驸牵连。罪奴的孩子,将来连书都不能读。若公主肯收留他们,赏口饭吃,让他们能读书识字,就不用跟着她颠沛流离,没有希望的活着。
延龄长公主气得笑了,一双野孩子,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让自己收留?就不怕拿这两个孩子撒气吗?
阿图端端正正磕头道,额驸说过,长公主良善。
夫妻一场,最后得他一句良善。长公主笑出眼泪来,“是我将他送进大狱,他居然说我良善?”
阿图便沉默。跪得久了,硕大的肚子实在不堪重负。
延龄长公主起身走到铜镜前,研磨的极细的铜镜里,长公主依然有她惊人的容貌。
她举起一根手指,细细掠过一侧眉峰,走了出去。
广禄过公主府的时候,见到了阿图。阿图做些绣活,等着生下额驸第二个孩子。长公主站在直棱窗前,默默的瞧着她。
“我府里不缺一碗饭。”延龄冷冷道。“但她只能待到孩子满月。”
高高的夹墙把天挤成一线,广禄路过东一长街路口时,回头瞧了一眼景仁宫。
这回杏臻没来宁寿宫。据说她阿玛回京面圣,她在家陪两日。
广禄坐着听太妃闲话,嘴里应着,手里捏着他的荷包。
蓝溪嬷嬷细瞧了两眼,样式不像是宫里的东西,宫里绣的精致,花样也都有个吉庆的意思在。可这个荷包,实在是随心所欲。
“听说太后不大好了。”太妃含颗盐津杏子,含糊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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