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将条石桌子铺陈好,把御景亭四周悬的竹搭子都垂了半轴下来,挡住外头的日头。又去捧了茶跟热水来,布了几碟子果子,一时茶汽袅袅,清香扑鼻,太妃哈哈一笑,“来,饮茶。”
杏臻陪着太妃饮茶吃点心,听太妃兴致盎然的讲些旧事。指着绛雪轩与养性斋,一一告诉她哪里找得到先帝的藏书。
杏臻心猿意马,不时四下瞄一眼。
她不知道王爷跟那宫女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她能抓住的,就是太妃。太妃对她的欣赏跟喜爱,足以把广禄拉到她的身边。
广禄的身影出现时,素格还在挑拣荷叶。荷叶上的水珠滚来滚去,像一滴美人泪。
抱了荷花上岸,远远的,柳树下站着一道淡青色身影。
素格呆了一下,广禄的脸隐在那棵树下看不清楚。
那日回来后,她心里一直不自在。
那个叫杏臻的,甭管什么来头,出现在宁寿宫里就不寻常。
太妃替广禄瞧福晋,宫里人人都知道。虽说一直没下文,但这个时候,这样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出现在宁寿宫,陪着太妃跟广禄吃饭,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解释?
大约那个就是广禄将来的福晋。
为着这个,她心里乱糟糟的。从宁寿宫出来,见广禄又折身进正殿去了,不由一阵落寞。
说不清楚她的心思,跟小王爷那会子不一样。跟小王爷一处,心里总能安安静静,没有涟漪。
可跟广禄在一起,就总是荡来荡去。
那夜里他拉着她行路,让她回头想来心里总是沉甸甸的,还有一丝高兴,他不拿自己当外人,有时候似乎亲密无间。
现在有个杏臻,跟广禄之间,又恍然隔开了千山万水,以前那些想头,只怕都是自己的幻梦。
这时一见他,她不由自主就想奔他而去。
这时,另一头的松龄大声唤她名字,皇帝也朝这边瞧过来。她只好往回走,回头再瞧,淡青衫子已经不见了。
刚摘的荷花实在新鲜,松龄忙让人寻了瓶子插了,皇帝笑得畅快,吩咐郭谦回宫换到阔口的盆里赏玩。
“怎么摘这些叶子回来?”松龄一面料理一面奇怪道。
“留几支,我回头去煮荷叶粥。”素格兴致极高。
皇帝背着手一旁瞧着,心底燃起一簇火花。
这样的日子鲜活有趣,怎么以前没觉着呢。一天天得过且过的心境,让他早忘记了这样的小意趣。心丢了触角,日子如石板一块,今儿个石破天惊,他抬头瞧天,连云朵儿都绵绵的可爱。
身子也觉得暖和了些。
有些怅然问郭谦道,“朕觉着天儿好,身子也舒服多了。太医怎么说?”
郭谦笑哈哈道,“果然让太医说中了,过了五月,天儿彻底转暖,主子的精气神就上来了。”
药石作用已经不大了,如今只能补补,让皇帝手脚热乎些,肺气清朗,暂时不会加重。
怕就怕九十月,秋凉。
皇帝听了心里好过一些,见素格嘻嘻的端详手里荷叶,“你也会做荷叶粥?”
素格点头,“小时候跟着額涅也学些庖厨的事,阿玛爱荷叶清气,奴才跟着就学会了。”
说到雅布,有些黯然。
皇帝自然知道,安慰道,“已经有了信儿了,下个月能回来。到时就能见上面了。”这是御前当差的好处。虽然不能好好叙叙,但说上三两句的机会总是有的。
素格忙谢过,“奴才这就去做粥,熬起来且得些功夫呢。”
皇帝笑着点头。
御景亭上,太妃跟杏臻乐呵呵的说着家常,两人眼里余光却都盯着亭子边站着的广禄。
御景亭果然风景极佳,下头人的动静全能收到眼底。
广禄心里不是滋味,只是面上枯井无波。
她为皇帝采莲,皇帝在台上瞧她,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是一对有情人。
她怎么可以这样,明知道自己一颗心都挂着她,她还跟皇帝这样,她到底什么意思。
蓝溪嬷嬷过来替他递上茶水,他唔一声,瞧了她一眼。
蓝溪嬷嬷故意引他从那条柳荫过来,就是为了让他瞧见。只怕这也是太妃的意思。
这个时候来什么御景亭。
心里沉沉的,真想去问问那丫头,有没有心呢。
皇帝还有这份心情,可见是太悠闲了。他狠狠的想。雅布快回来了,额驸的事,也该闹一闹了。
太妃连呼了几声,他才回过身来,景赏过了,他该走了。
连午膳也不陪她了,太妃脑门突突的跳了好一会子。
广禄是生气了。
这个儿子,早就长大了,自己操的这份心,人家显见的并不领情。
“瞧瞧,忙成这样,说好陪我吃饭的。”只是该给杏臻一个交待。于是一行人各怀心思回了宁寿宫。
回了军机处,便翻了密匣,丢给成安,吩咐他拿去兵部,将原先的账册都翻出来,一一核对。
之所以之前没有查,是因为这账册都是陈年积账,翻起来太庞大,又有许多人丁解甲的解甲,战亡的战亡,没个一年半载根本查不实,徒然无用,不如不动。
但没想到延龄长公主推荐的侍郎徐文元手头还有一本细账。
鱼鳞册上每年增员减员,尤其兵部都有一套返乡册子,户部应该有一套对在一起,如此有出有进,这才正常。
可兵部的存档跟户部的并不一致。自然,里头真真假假。假名儿的当然是吃空饷的。
要一个一个查,耗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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