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读书是为了什么?我们可以为正道舍身,甘做普度众生走出苦海的桥,甘受地狱焚火之痛只为救赎黎民众生,所以,即便是恩师,他杀人作恶,我们只能忍痛——大义灭亲。”
他说完似是情绪无法自持,靠在同伴身上掩袖嚎啕大哭起来。攫欝攫
小图一直皱着眉头沉默不语,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啐了一口,转头对庞立说道:
“都说读书人坏,这是我见过最无耻的读书人。”
他们这群权贵豪门的公子哥儿,常年流连在京都烟花柳巷之中,见惯了各种无耻的读书人。
有自恃道貌岸然,入夜却流连青楼乐不思蜀的。有寒门贵子清高冷傲的,跪在权贵们身前谄媚邀宠的。至于那些为了功名抛弃糟糠乃至父母至亲的读书人更是多如牛毛。
但是,今日眼前的曹放其无耻程度仍然令人震惊,假托大义之名,只想置授业恩师于死地。
庞立笑笑,“我祖父说过一句话,小人做事,最蠢的办法是假借大义之名。”
“你既然一心想要授业恩师死,我便替他多教你些道理。”沈迟道。
曹放自然又找到了他话中一个把柄,他自同伴肩头直起身子淡淡道:
“我也希望恩师一时糊涂杀人的事没有发生,希望他一直立身清正好教化我辈。至于沈大人,作为查案钦差来到沙洲,却在天音馆夜夜笙歌,不知能教化我辈什么高明的道理?”
沈迟哦了一声,负手走到曹放跟前看他,曹放魁伟体长,身材瘦削的沈迟在他面前仰起头显得有些弱小可怜,但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让人感到弱小。
“沈某来沙洲府只得两日,第一晚是布政使大人接风洗尘的宴席,第二晚是去拜访雪衣娘子想要一听伶音却不得,这两次都见到曹放你,同身旁这几位,同在天音馆宴饮呢。”
我一个钦差到当地接受宴饮很正常,你一个自称痛心于恩师犯罪夜夜不能眠的人,也是夜夜在天音馆宴饮呢。
白胡子老者翻了个白眼,跟沈迟这老狐狸对峙,一丝大意都不能有,曹放这没用的,每句话都没说到点子上!
曹放在眼角余光瞥见白胡子老者的神情,自己心内一个激灵,心思也愈发清明起来,赶忙抖擞精神跳起来叫道:
“沈尚书好口才,曹放区区小民不是您的对手。我只问这一句话,文非吾一案的审理自始至终毫无问题,又何须派沈大人到沙洲复核?”
这一次他只说这一句话,一个字也不多说,不给沈迟避重就轻借题发挥的机会。巘戅妙书苑miaoshuyua#戅
一群人经过方才片刻的混乱,现在他们的精气神重新凝聚起来,目光灼灼看着眼前的沈迟,看你怎么回答。
“我朝律法,人命重狱,具奏转达刑部、都察院参考,大理寺详拟。每年霜降之后,还须三法司同公、侯、伯会审重囚,谓之朝审。朝审之后按照案情分类奏报天子,情真者经天子裁决后才可行刑。”
“而行刑时间上也有规定,处决重囚,须从秋后,无得非时,以伤生意。立春以后至春分以前为停刑之月。”
沈迟看向众人,“诸位可听明白了?”
又将眼光转向曹放,“所以曹举人这话写得很是无知,正是因为对人命重视,对刑律敬畏,才不会乱用死刑,在你眼里竟成了纵容刑犯逍遥法外了。”
“感谢沈尚书教诲,我们听明白了。”
曹放不卑不亢侃侃而谈:
“所以,方才说了那么多,并没有说到地方上审理的案件毫无问题且刚刚上报,便有刑部尚书到了地方上复查,难道仅仅是因为囚犯乃是阁老之子,有人想要为他脱罪吗?”
“不不,你想错了。”
沈迟摆摆手,“是因为我沈迟确信,这是一桩冤假错案,所以我向皇上请旨前来复查此案,还文非吾清白。”
“仅仅是你说这是冤假错案?”曹放反诘。
“正是,就凭我是沈迟,我确信这是冤案。”沈迟在他身前站定,面上还有微笑。
众人也是一滞,虽然这话说得无理,但却没有人真的觉得可笑,因为他是沈迟,在邢讼断案之事上的清名天下人皆知,他若确信这是冤案,那还真有必要查一查。
人群渐渐有些松动,白胡子老者神情紧绷,今日曹放在这些质问上没有占到一点便宜,那就有些麻烦了。他向围拢在沈迟曹放身边的几个人递出暗示,那几个人会意,开始向曹放等人身旁靠拢。
“不止是这个案子啊,沈某来了沙洲府之后,尤其是今日,我想还有一个案子需要查一查。”
沈迟对身旁的变动似乎恍若未觉,仍然紧盯着曹放侃侃而谈。
“曹放,沙洲大族曹氏旁支,十七岁娶妻为某县商户方氏女,岳丈方某在建安十一年出账白银二十万两至京中,同年曹放考中举人。”
“诸位也许不知,当年的考官之一涉嫌贪墨舞弊,正是由我沈迟主审缉拿的,今日我才发觉,曹放中举之事或有隐情,回京之后也须立案详查。”
他对曹放步步逼近,庞立一直盯着靠近曹放等人身旁的几个男子,他们手放在腰间,腰带里鼓鼓囊囊的分明就是兵器。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拉住小图护在沈迟左右。
沈迟最后在曹放身前立定,拧眉看他,“至少,经我方才几句问答,能看出此人背信弃义无德无智,曹放能中举人,实是对希望通过科举堂堂正正入仕的诸公最大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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